江雨眠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生疼,她缓缓坐在她的床上,手指插进发间,低着脑袋。
她闭上眼睛,脱力一般躺在她的床上,她的被子上还残存着樱桃莓果的甜酒香气。
浆果的甜香,不单单是猩红酒液的味道,还混着她身上的暖香,蒸腾在一起。
江雨眠翻了个身,学着安予宁的样子把被子抱进怀里,半张脸埋在上面,这确实是个很有安全感的姿势。
这张床,这个房间,这个家,满满的安全感不是么……
江雨眠知道不管安予宁再怎么生气,这里都会是她的家,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家。
江雨眠后知后觉自己变了,如果是十八-九岁,或者二十出头的自己,她不会听任何人的,年轻气盛,她不知道妥协两个字怎么写。
她会和江瑕闹得翻天,她会恶劣地告诉她——难道不是你把她带回来,所以今天无论发生什么,江瑕你都要接受。
安予宁会是她的,就是她的,只能是她的。
安予宁不怕,江雨眠也不会怕。
她们本来就是如出一辙的叛逆、不安分。乱-伦的骂名又能怎么样呢,她们可以一点也不在乎。
可是今年江雨眠29岁了,她已经不是十几岁、二十出头的自己。安予宁今年刚刚18岁,江瑕今年55岁,江雨眠要承担的是两代人,不再只是年轻的自己。
她们三个人明明都互相爱着彼此……
时至今日,江雨眠还记得初到江家的安予宁,看到她和江瑕激烈地争吵,安予宁竟然躲到了椅子下面,她捂着脑袋,浑身都在发抖。
她和江瑕同时噤声。
这世上到底有没有对她好的人,有吧,在土里,成了白骨;
她到底有没有家,有吧,在那个偏僻的村镇,一张小床就是她的家,那也算吗……
江雨眠有了害怕的事,如果这世上没有了真正能接纳安予宁的家,甚至是一个江雨眠努力拼凑的、拉扯在一起的三个人的家。
她们三个该怎么办,对,是她们三个人,五年的时间,朝夕相处早就把彼此刻在了骨子里。
其实江瑕也会默默让她告诉安予宁,天冷了多多添衣服,零花钱够花吗,学校的小孩都在穿那些什么耐克、北面、匡威什么的也给宁宁买上,宁宁个子多高了体重多重了……
江瑕好像太喜欢当一个“坏人”,她是打断课堂上说小话的老师,是截走小纸条的主任,是看着江雨眠和小安予宁增进感情,不作声的“母亲”,是操心安予宁也会像江雨眠那样变成一个“不正常”的同性恋。
她太尖锐,太锋利,也太伤人……
江瑕已经老了,她不能接受太多事情,她固执的样子难以改变,她让人太棘手。
可安予宁是个小孩子,她能听得懂她的话,也许她哭过就好了,也许她再过几年就明白江雨眠为什么要拒绝她,她终究会有她的人生。
如今安予宁负气出走,可江雨眠知道她会回来的,因为在过往的数年,她真正给了她一个家,这里永远朝她敞开怀抱。
这是第一个安予宁不回家的周五,她有些小心地拆开闻夏给她寄来的礼物,那天她脑子里只一件事。
闻夏的生日礼物静静地躺在玄关的柜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