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当初跟著打仗,不就是图一个世袭罔替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带著质问。
“你这一动手,真要是顺利推行,日后势必要推行整个大明!”
“多少老兄弟的子侄要丟官去职?多少人的脸面要掉在地上?你这不是自毁长城吗!”
他停下脚步,转身死死盯著汤和,眼中布满血丝。
“你这是在拆咱们淮西老兄弟的台!你让后面那些跟著咱们混的將士们怎么想?!”
汤和静静地听著,没有反驳,也没有动怒。他只是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入愁肠,只觉得一片苦涩。
直到蓝玉的怒气稍歇,只剩下粗重的喘息,他才缓缓放下酒杯。
“富贵?”他抬起头,那双平时温和的眼睛里,第一次带著阴沉,“蓝玉,你告诉我,什么样的富贵,能比脑袋更重要?”
他的声音不高,却重重砸在蓝玉的心头。
“是你纵容部下在边镇走私牟利、侵占屯田,这叫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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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你那些旧部,虚报兵额,剋扣粮餉,中饱私囊,这叫富贵?”
“又或者是,你我心里都清楚,西北诸卫的空额、占役、哪一桩哪一件,真能永远瞒住皇上的眼睛?这,也叫富贵?”
汤和的每一句质问,都像鞭子抽在蓝玉身上。
蓝玉的脸色由红转白,他想反驳,却发现喉咙发紧,因为汤和点出的,正是军中普遍却不敢言说的痼疾。
“我们躺在功劳簿上,养的是些什么?”汤和的声音带著深深的疲惫和一丝悲凉,“是一群骄悍不驯的兵痞!是一支看似强大,实则內部已被蛀空的军队!”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冷风瞬间灌入,吹动他白的鬢髮。
“我问你,蓝玉。这样的军队,若是北元捲土重来,或是境內生出大乱,它能指望得上吗?”
“是能保境安民,还是能护得住你我国公府、侯府里的金山银山?”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炬,直视蓝玉。
“到那时候,作乱者的刀,会因为你永昌侯战功赫赫,就绕著你走吗?!”
“他们会因为你府里堆著缴获的財宝,就对你网开一面吗?!”
“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你告诉我,现在抱著这些蠹虫一起烂掉,到底是保富贵,还是寻死路?!”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惊雷,轰得蓝玉哑口无言,脸色惨白。他明白汤和说的在理,但巨大的利益和骄横的性子,让他无法接受。
“好……好你个汤和!”蓝玉惨笑起来,眼中充满了被“背叛”的怨毒,“说得冠冕堂皇!你这是要做孤臣,要学那古人沽名钓誉!”
“可你別忘了,飞鸟尽良弓藏!你今天替皇上做这把刀,来日刀口卷了刃,第一个被捨弃的就是你!”
“你以为皇上真能容得下一个能整顿西北大军、手握重兵的信国公吗?!”
他指著汤和,咬牙切齿道:“你要断大家的財路,就別怪兄弟们不念旧情!”
“从今日起,淮西集团与你,到此为止!”
“你清你的纲纪,我守我的富贵。咱们就看看,是你这把老骨头硬,还是咱们这些人的根基深!”
说罢,他猛的站起身,一脚將桌子踹翻!
“砰!哗啦!!!”
杯盘狼藉,声响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