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距离年关还有两日,天气冷得厉害。
暖阁里,没有宫女伺候,也没有锦衣卫站在旁边待命。
暖阁里就两个人:一个坐著,一个跪著。
跪著的是朱棣。
他跪在光溜溜能照见人影的金砖上,再厚的藩王蟒袍也挡不住寒气,一丝丝往膝盖骨里钻,连他这种常年练武的藩王,都忍不住微微皱了眉。
今晚的朱棣跟平时不一样,没像往常那样用爽朗的笑声藏心思,也没说几句关於打仗的话试探父皇的意思。
因为他比谁都清楚,今晚他带来的东西,根本不用额外说什么,这些东西本身就是能炸响的惊雷!
在他面前的地上,整整齐齐摆著三样东西:
第一样是一摞帐簿。
数量不算多,也就十几本,但每本都厚得嚇人,闻著有股发霉的味儿,还混著江南水乡特有的潮湿气。
这些帐簿看著跟苏州城里那些生意好的绸缎庄、米粮铺的帐本没两样,可扉页上密密麻麻的数字里,藏著能啃坏大明根基的尖牙。
第二样是一叠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信件。
油纸都黄了、脆了,摺痕深得能看出来,被人小心翼翼地打开又合上过无数次。
这些信不是家人之间的家常话,也不是文人墨客凑一起写诗的风雅信,而是把朝堂、边疆、士绅、商人、大明和残元串起来的毒线,看不见却淬满了毒。
第三样是一张长长的名单。
过了好半天,久到那盏孤灯的火苗“噼啪”一声爆开个灯,火星掉在冰冷的金砖上,一下子就灭了。
朱元璋没看名单,也没碰那些藏著核心秘密的信,指尖先落在了那摞发潮的帐簿上。
“说吧。”
皇帝的声音很轻,很平淡,听不出情绪,就像早上隨口问一句“御园的腊梅开了没”一样。
“儿臣……回父皇,”朱棣终於开口,声音压得沉沉的,“……查清楚了。”
朱棣顿了顿,在琢磨怎么说,得把这能晃倒大明根基的真相说清楚,还得让父皇明白,他这个藩王是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