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雪心头一紧。
要告诉他实情吗?
告诉他,他一直珍视的那支钢笔,已经断裂、变形,被踩得难以辨认,残骸就装在她的书包里;而踩烂它的人,是他的好朋友,也可能是——他唯一喜欢的女孩子。
丛雪喉咙发紧,心底那种丝丝缕缕的疼又涌了上来。
她不忍心开这个口。
那一刻,丛雪本能地选择了一种也许对他来说伤害最小的说法。
她垂着眼睛不敢看他:“对不起……你的钢笔,我弄丢了。”
车里陷入诡异的寂静。
丛雪悄悄抬起眼,只见方屿青有些茫然地蹙起眉,那是遗憾的表情,带着只有他自己才懂的惋惜。
丛雪几乎立刻道:“我会赔偿的!”
“夜店里丢的?”半晌,方屿青开口,目光里的遗憾转瞬即逝,眼底升起一点冷然,“所以,你才不联系家里,是打算畏罪潜逃,在外头躲一夜?”
“不是,我,我是想去买一支新——”
“不必了。”方屿青扭过头,目光重新转向窗外。
这一路,他没有再说一句话。
他没开口责怪她,甚至也没让她赔偿,可丛雪还是觉得有些煎熬。
车停在家门口。
方屿青率先下了车,丛雪默默跟在他后头,想找个机会再道一次歉。
他走楼梯,她也跟着走,步子很轻很小心,视线凝在他的背影上,不自觉地就跟着他走到了卧室门口。
方屿青回过头,看到她还跟在自己身后,微微蹙起眉,神情终于露出一丝不耐:“离我远点。”
“砰——”
门在她面前合上,干脆利落。
*
丛雪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曾令淑正站在自己床边,目光含着关切。
“曾阿姨……”她嗓子干哑,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觉得身上软塌塌的,没什么力气。
“小雪,你发烧了知不知道?”曾令淑将一杯温水和退烧药摆在床头小几上,又试了试她的额头,“快躺着吧,我帮你请了假,今天就在家养病,不去学校了。”
丛雪虚弱地埋回枕头里,点了点头:“谢谢曾阿姨。”
原来是生病了。
身体在生病的时候,情绪上的承受力也会跟着变弱。
丛雪想,怪不得,昨天晚上她心中那样酸楚,一连做了好几个梦。
一会儿是在医院,陪着妈妈没日没夜地透析;一会儿又是放学的时候,大舅和大舅妈将她堵在校门口,当着来来往往同学的面,扯着嗓子骂她“白眼狼”,“讨债鬼”。
梦的最后,是方屿青那张冷漠的脸。
他眉目凛然,声音像冰一样冷:“离我远点”。
丛雪窝进被子里,两行眼泪流出来,浸湿了枕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