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这些姑奶奶们很是自持和骄傲,但落在沈婉晴眼里则忍不住在心里弹出一句特别粗鄙的话来。
说出来要得罪一大票人甚至命都得撂这儿的话:罐子里养王八,越养越抽抽。即便她沈婉晴现在也被囚在这个罐子里,但还是忍不住被自己想到的话给逗乐了。
“别笑,这会儿跟二嫂说话的是佟家的夫人,她是前阵子刚被接进宫的佟妃和孝懿皇后的额娘,也是跟咱们家同族的姑奶奶。她阿玛跟咱们家老爷子是从兄弟。”
沈婉晴顺着福璇视线看过去,孝懿皇后和还没有正式封妃的佟妃都是康熙的表妹,她们的阿玛佟国维是康熙的亲舅舅,他的妻子又是赫舍里家跟元后同出一族的姑奶奶。这关系乱得都快绕成蚊香,可从福璇嘴里说出来,还好像特别简单。
看着走在前头矜持里带着几分亲近的佟家一等公夫人赫舍里氏,和端庄里又多了几分殷勤的舒穆禄氏,沈婉晴突然想起来太子没废的这些年,四爷不说是坚定的太子党,至少也是摆明车马拥护太子的这一方。
这其中固然有紧跟康熙脚步的原因,更深层次的大概也跟这私下里扯不断理还乱的亲戚姻亲关系有关。
胤禛从小是被孝懿皇后养大的,感情好得据说这两年回了永和宫一直跟德妃不冷不热,跟十四阿哥这个血缘上的亲兄弟更是尿不到一个壶里。
而孝懿皇后的额娘又跟太子有亲戚关系,这么一来不管于公还是于私,等过几年四爷再长大一点儿,能够从上书房走向朝堂的时候,他会选择太子一党,就丝毫不奇怪了。
想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沈婉晴的心情有些低沉。她清楚自己在一点一点跟赫舍里这个家族连带整个太子党越来越紧密,这种夹杂着血缘和姻亲的联系,不想的时候还好,一想就难免有些烦躁。
“行了,你也别太着急,实在记不住也没关系,下次出来带上你们院里的周嬷嬷,这些个事情她门清。你别老带着个丫鬟到处走,她们才多大岁数,办事不老成。”
见沈婉晴这幅皱着眉的样子,福璇以为她真的为了这事发愁。又见舒穆禄氏八面玲珑左右逢源,且还没跟人家说够的样子,干脆先带着沈婉晴往公府花园子里走。
一边走还一边安慰沈婉晴,自家到底是元后母族的赫舍里氏,出了门就该把架子端起来,便是真的不经意在什么地方做得不周全,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福璇是一片好心,可对于沈婉晴来说简直就是精准戳心,戳得她差一点儿连脸上的笑意都维持不下去。
一等公府花园子后面有个三层高的戏楼,戏台子比寻常的更大些,沈婉晴跟着福璇走进戏楼的时候台上已经咿咿呀呀在唱了。
赫舍里家再怎么不显,祖上的名声也再那儿摆着,再加上毓朗这些日子出的风头,沈婉晴和福璇的坐次真不算靠后,甚至跟上首的一等公夫人之间也就隔了三个人。
一坐下,原本还坐在上首跟另外一个沈婉晴不认识的贵妇人说话的瓜尔佳氏,便转过身来冲福璇点了点头:“族姑,你身边坐着的想必就是毓朗新娶的媳妇儿了吧。”
见提到了自己,刚坐下的沈婉晴又只得起身行礼,一等公夫人多尊贵,人家客气称福璇一声族姑,自己说什么都不能拿着这点儿辈分拿乔。
原主的规矩是徐氏专门请宫里出来的嬷嬷教过的,沈婉晴更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即便此刻一屋子官太太,也不觉得多紧张。施施然行了个万福礼,瓜尔佳氏也往一旁半让了让,算是全了礼数和尊卑。
“好大方好出挑的人儿,毓朗那小子多大的福气娶了这么个好人儿回来,怪不得这才刚过门族姑就把人带出来给咱们看,原来是炫耀来了。”
常泰比元后大,瓜尔佳氏年近五旬,是个看上去有些富态的贵妇人。
时下这个年纪的人孙儿都大了,瓜尔佳身边就坐着个穿着华贵面容明丽中又带着几分娇憨的女孩儿,看样子应该是公府还没出嫁的姑娘。
孙儿都这么大了,却跟沈婉晴是同一辈人。沈婉晴没忍住往那小姑娘处多看了两眼,没想到就这两眼人家小姑娘脸都红了,吓得沈婉晴感觉把视线收了回来。
“夫人说的哪里话,阿朗媳妇跟阿朗生来的缘分,这也是个跳脱性子的人,今儿听说我和二嫂要来夫人的赏菊宴,她昨儿就巴巴地求到我那儿去,说什么都要跟着一起来长长见识。”
“族姑,不是我埋汰你啊,你这话啊我是半个字都不信。人家沈大人把闺女嫁给毓朗那小子可不是让你欺负的,瞧瞧人家这大家闺秀的样子,你说说你那话说给谁听,谁能信吧。”
说是不信,但瓜尔佳氏脸上表情却颇有几分自得,自家的宴席当然个个都得盼着来。
福璇是出了名的心直口快,她越是这么看似好无遮拦地揭沈婉晴的短,旁人就越不会觉得她这是在拍瓜尔佳氏的马屁。只有几个格外精明的夫人看出来了,却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戳破。
而曾经为了签一个字,厚着脸皮在别人单位从早上八点坐到下午五点,连中午饭都是在人家食堂里硬蹭的沈婉晴,对此更是一点不适都没有,还是那副温婉柔顺的模样。
因着屋子里人多,一向怕热的沈婉晴脸颊还微微泛着红,落在旁人眼里这就是妥妥地被打趣得脸红害羞了。
第34章
“好了好了,也别说什么见识不见识的,那都是外道话。
快别老站着了,咱们可是同族同宗的一家子。明儿个弟妹要是愿意,就干脆搬过来跟我一起住,毓朗一个月大半日子都在毓庆宫当差,你一个人在家也没意思。
这一家子还是得多走动走动,要不然谁家有点什么事大家伙都不知道,说出去让旁人知道这都是笑话。
前些日子毓朗去毓庆宫当差的事,咱们府上就比二叔家知道得迟些。好在你家老太太心胸宽广,我们这些当小辈儿的便是差了事,也从不跟我们较真儿。”
这话瓜尔佳氏是笑着说的,但她话里的意思沈婉晴和福璇、舒穆禄氏都听懂了。
那天毓朗入毓庆宫任二等侍卫的消息传出来,最先往家里送礼的是大学士府。
索额图官拜保和殿大学士,又是领侍卫内大臣,宫里宫外有什么事怎么都绕不过他去。反倒是一等公府这边,是到了第二天才派管家送了份厚礼上门。
当时赫舍里家谁也没把这个当回事,一等公府什么门楣,知道这事之后能送一份礼来就不错了,谁也没觉得第二天就是送迟了。
不过显然这事入了瓜尔佳氏的心,两边府里按理说都是外戚,这些年索额图风头太盛,在世人眼里他先是索大人索中堂,后才是太子的叔爷,太子党最稳固最能稳定人心的大旗。
而一等公府这些年虽显赫,但常泰除了承袭一等公之外,就只有一个领侍卫内大臣的官职,胞弟常海为镶黄旗内佐领,还有个妹妹嫁给了钮祜禄法喀,也就是孝昭皇后的兄长为继妻。
这样的家世摆出来当然是名门中的名门,可这个名门说到底还是拿继承和联姻得来的,摆在索额图那一支跟前,这威风可不就抖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