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两日吧。”许庸平道,“等陛下身体稍好。”
魏逢还惦记着:“那过几日老师跟朕一起去,老师要是有看得中的,挑一匹最喜欢的回去养。”
“宫中有御马师,臣想骑马进宫便可。”
夏天胃口越发不好,魏逢兴致缺缺地看着面前的膳食,把“犯难”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许庸平招手叫人撤了。
魏逢一下就抬起头,有点慌乱地说:“老师,朕吃的,朕不是故意不吃的朕就是……”
戛然而止。
“换汤粥吧。”许庸平对玉兰说,“加百合莲子一起煮,莲子去芯。另外端一叠冰镇杨梅上来,拿半串葡萄。还有烤鸡。”
玉兰听见烤鸡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拂身:“是。”
“陛下不用那么大心理负担,吃不下大可不吃,等饿了再传膳。”
魏逢握着筷子,怔了怔。
许庸平:“臣不是有意对陛下严厉。”他微有停顿,然后说,“臣刚做陛下老师时身边没有陛下这么大年纪的小孩,也无谈经验,只知道要吃饱穿暖。陛下七八岁活泼好动,爬树翻墙,磕得这里一块青那里一块紫,臣觉得危险,便总想把陛下拘在上书房写字。陛下稍大些了臣观书中许多人教养后代的经验,总说这个时期关键,正是贪玩的时候容易学坏,于是管教更严苛。臣现在想来,四书五经和天文地理,其实不必在那时候要陛下死记硬背。等到陛下长大,再读会明白……是臣操之过急。”
他总觉得,魏逢有一部分的进食障碍或许是他造成的。他从许府承接来的,耳濡目染的,并不是太好的授业解课的方式。偶尔他会用训斥的口吻说话,即使他尽量控制。那无形之中会给人造成压力,即便非他本意。
魏逢看了他一会儿。
从幼年到现在,他看人的神情没怎么变,纯粹的、明亮的,看什么像都十分高兴。他咬着筷子头想了想,放下筷子,离开板凳。小时候有一段时间他想撒娇耍赖的时候会这样,他爬到许庸平大腿上,已经到了两只脚能落地的时候。
他翘起来自己的脚。
“没有老师朕早就死掉了。”
许庸平抱住了他,轻薄的呼吸在耳侧。他陡然而生不一样的感觉。
魏逢胳膊环搂着他脖子,用柔软的面颊去蹭他的脸,轻轻说:“朕从来没有怪过老师,朕知道老师都是为朕好。”
他实在是长大了。
抽长而明晰的骨骼线条,骨肉亭匀,讲话的音量有一些轻。夏衣裁量得贴身,幽香盈袖。
“老师,朕有一个问题。”
许庸平“嗯”了声,在他完全没有任何防备的时候,魏逢苦恼地、刁钻地讲出了自己的心事:“达乐最小的女儿,大家都说好看,老师可以闭着眼睛见吗。”
第47章47不是风动
“……”
许庸平无奈地说:“臣为什么要闭着眼睛见?臣不能不见吗?”
魏逢纠结了一下。
许庸平一手从他长发中穿过,耐心道:“臣可以不见。”
魏逢赌气地说:“万一老师想见呢。”
许庸平:“臣不想见。”
魏逢把头毛绒绒地埋在他颈窝,半天没有说话。
过了会儿他闷闷地说:“老师不准去。”又很快补上一句:“至少这次不准。”
许庸平说:“达乐的目的是陛下,不是臣。”
魏逢:“朕不看一眼,老师也不许看。”
许庸平:“臣知道了,臣躲着走,真碰到了一定记得闭眼。”
魏逢一直伏在他肩头,他没有问发生了什么。直到那碗百合莲子粥端上来,魏逢才有了开口的兴致。
“老师,薛晦的母亲……昨日午时还是去了。”
魏逢茫然地说:“守灵七日后便会下葬。”
得知薛晦老母重病后他请了独孤去看,但老人多年患病,情志不舒,已经到了回天乏术的时候,只能想方设法让她最后的日子好过些。她弥留之际吃了一顿好的,恍惚间听见窗外有官兵走动,还在催儿子去看:“是放榜了吗晦儿,你中进士了吗,快出去看看。”
薛晦在她床前长跪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