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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灯火(第5页)

那个深夜,我又看到了黑衣人,他在十里外的绿川湖畔凭水倚坐,他的身后,大军如潮。

红舞,当年离去时,我指给你看过,终有一天,我要带你回来,看尽那一城草木,它们仍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大弘朝。

我要还你河山静好。

这一回,我总算知道他是何人,他韬光养晦多年,为复国而来。

三十九年前,也是这么一个漆黑的夜晚。天乐宫燃起滔天怒火,公主哭到彻底失声,她想去救父皇和亲人即使这是徒劳。早在敌国大军压境前,我就潜伏在她的身旁,自烈火中救出她,将她的双眼蒙上,不教她看那火势蔓延,渐大,渐盛,渐铺天盖地……渐灭。

世间最苦是先知,不能说,不可说。

第二天清晨,两匹好马载她和夫婿远离了她的家园,去往陌生小镇。

国破城倾,她从此无家可归。而自始至终,她不知道我是谁。

再见了,红舞,惟求时光能给予我们圆满的答案,像生命的最初,你是洁净婴孩,我是通灵人,天边有彩虹盛放,举国安泰,没有饥荒和战乱的消息。

这儿是你的故园,而今,你就要来了。

我等了将近四十年,你就要来了。

[拾]

庆嘉七年,帝都陷入包围中,守城将军与敌军里通外合,并联合赤水国,布兵千万,联合攻城。

黑沉的太庙里,供奉了本朝历代帝王的灵牌。月光安静地铺陈,灯火阑珊处,宁白提剑而立,白衫轻扬,皇帝墨黑的长发用玉环扎起,定定地望着他:“为什么是我?”他抱着他,呜咽着,“宁白,为什么偏偏是我?”

大好江山偏偏毁在我手上……

皇帝有双多么稚气清澈的眼睛啊,单单是看着人,就直看到心里去,心就软了下来,一刹那,什么都想不起来,什么也不想再想起来。

连仇恨,仿若都能置之不理。自那年初识,他就再不能忽略这双眼睛,为他做任何事,都是心甘情愿的吧……

为他收复失地,为他肝脑涂地,为他忍受流言诋毁,为他忍受父亲呵斥,为他忍受锥心的矛盾和煎熬……我的母亲是前朝的公主红舞,父亲命我接近你,原是为着索命,我怎会预料,竟是你我同命,我怎会预料,我竟愿意为你舍命。

满院梅花开了呢。皇上,有年我经过西北大漠,听到山坡上的男女对唱,刀拿来头割着去,血身子陪着你坐。原来,这是真的……你对我说,别跑了,嗯,我不跑,我咬着牙,我不跑。

如果不是生在帝王家,卸不下这万斤重担,如果你我只是寻常百姓家的子弟,是不是就能坦然在市井间,阡陌间,五湖四海间,一同走过?

仰天一笑泪光寒。他们来了。

父亲在宫外差人喊他:“宁白,宁白!”

他不应。

父亲听从了母亲的意愿,大开城门,诚心归顺的,好生相待,不事二主的,出城过活,相安无事。群臣们早有打算,一个接一个的,分成两列,向城外走去。

大殿上,远江孤零零地坐在台阶上,坐着,低着头。

宁白肃立如玉地站在远处,静静地,静静地,远远地看着他。他衣白胜雪,长发束起,俊朗清秀的面孔,淡雅温和的神情。隔着那一段距离,他静静看着远江,不知道过了多久,还是那个姿态。

远江抬起头看见了他。宫殿中这两个人,就这样仿佛要看成了雕塑。

那淡静安坐的人清标挺直。过了良久,他看着宁白,终于开口了。他说:“你果然还是没有说一句话。”

[拾壹]

后来,我回到了多雨的南方,在小村庄住下。五十八岁时,我实现了梦想,成为捏糖人的手艺人。

每天我只熬二斤糖稀,捏的糖人绝不重样,卖完就拎半壶桂花酿回家。有一天收了摊,有个小男孩追着我:“老爷爷,我才挣到钱,你帮我捏朵蔷薇花好不好?”

他举着一枚铜板,手上磨起了泡,是帮大户人家干了粗活吧。就着最后一点天光,我刮下锅底残留的糖稀,给他捏了两朵花。

半个时辰后,一里地外,小男孩将它们递给穿绿裙子的小小女孩,庄重地许下承诺:“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我确实老了,竟把那女孩看成了红舞……十岁的红舞在烟花中朝我微笑,朝她的子民微笑,那时,天清地阔,她美好得如一则传说……天乐宫的浓烟中,她被呛得昏倒在地,我抱起她,解下她的发带,蒙住她的双眼,不教她看那漫天惨烈。她醒后,伸出双手,摸索着,十指抚过我的眉毛:“请让我知道你是谁。”

她不知道我是谁。破城那刻,她掀起轿帘,蹙眉张望,她说,她想寻找一个人。城头上,我望着她,转身离去。公主,与你重逢,竟用了整整一生……

我再也没有回过明华宫,哦,如今它又叫回原名天乐宫了。

我也没有再见到远江。有人说,亡国时,那个柔弱善良的帝王和心爱的人双双殉了国,也有人说,江湖上新近崛起的剑客寒江雪就是他,他左手执剑,常常掠过旷野,取下梅树顶端的新雪烹茶。

那些,都是传闻了。

2008年7月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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