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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请忘记远方痛苦的抒情者(第6页)

她笨手笨脚,编得歪七八扭,但他老戴着它,绳子褪色了也不换。出国后的情书里,他还写,他和她的缘分,一辈子都牢牢系着他的心,他走到哪里,她拉一拉绳子,他就听得到召唤。

——誓言早就忘了吧。她的那只长命锁被系在左手手腕,做事时,轻轻摇晃,叮铃铃地响。

陈桑榆喝得太多,醉得走不了路,赖在张怀天身上,嚎啕大哭起来。张怀天抱着她,像哄小孩子,在渐渐涌起的晚风里,也流下了很多不为人知的眼泪。

他三十六岁了,父母催婚催得他想要跳河,可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娶谁回家。连陈桑榆都笑他鬼迷心窍,他刻意地不让自己去想念那个名字,规避关于她的所有,发自肺腑地认定他对她的爱恋,只是鬼迷心窍。鬼跑了,他就能活过来。

可他失败了,那个女人的名字仍是他的魔咒,他从未真正获得解脱。他和她的往事,耗尽了生命中全部的热情,他外表很正常,可没人知道,他的内心早就烧成了灰烬。陈桑榆抚着他的脸问:“你会回来吗?”

他流着泪,死死地将她揉进怀里,他说:“我回来了,宝贝。”

不可能还会再爱谁了。他深深地厌恶自己犯贱,为什么完完全全没有希望了,仍会奢求?为什么仍自欺欺人地觉得,在很多年以后,当她周围不再有别人,就会本本分分地跟自己过日子?为什么想到她会加班,会疲累,会随便扒拉几口饭,自己还会心疼?

惟一的知觉是心疼,他爱过的女人,如珠如玉地珍而重之的女人,他为之痛哭的女人,他千万次地认为自己对她只剩痛恨的女人,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晓得,在相似的场景里,想到她,还会痛。

那女人离开后,他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他不爱她了,他恨她。恨说得太多,他几乎就要信以为真了,可是不行,当他看到陈桑榆第一眼时,就知道完蛋了,往事浮浮沉沉浮上来,她在主持拍卖会,他坐在角落里,一遍一遍地看着她,很想很想握住她细瘦的手腕,喊她一声:“宝贝。”

他的宝贝另有其人。拍卖会结束后,他特地拦住陈桑榆说:“你的侧面特别像我以前的女朋友。”

陈桑榆当他是在搭讪,但他从钱包里摸出王妍丽的照片,的确很相似。但像王妍丽不算好事,她是张怀天的初恋,他很认真很投入,只想把好东西都给他,省吃俭用的还给她充话费,哪知她抱着手机在和别人海誓山盟,同时和一二三四五来往,被发现后哭着说要跟他一心一意。

可那女人优柔寡断朝令夕改到令人发指的地步,走一步,看一步,再悔棋三步,还一脸无辜:“那会儿我是那样想的,但时间不是静止的呀,人的想法是会改变的呀。可我是爱你也舍不得你的呀,不然哪会一次次回头找你?”

“一个压根不顾你感受的人,你相信她是爱你的?”陈桑榆问张怀天。

拉拉扯扯纠缠不清了几年,王妍丽结婚后张怀天才彻底放弃,但那年也是他的转运年。他跑了好多地方,为了偷学技术当过皮具厂的涂胶工,一天工作12个小时,要为1200个钱包刷上胶水,工钱才26块,后来他跑去浙江桐乡养了两年獭兔,养殖厂老板的女儿喜欢他,可他发现自己最惦记的还是王妍丽,虽然他不回她的短信或者回我他妈的早就不爱你了之类。

陈桑榆第一次听到时,感叹不已:“张怀天,你的故事真简单,一个悲催男,爱上了一个女王八蛋。她放你鸽子的手法比吴宇森拍电影还销魂啊,你没觉得吗?”

张怀天苦笑,王妍丽是别人的妻子了,可他还忘不了她。如今的他是皮草商人,订单络绎不绝,但陈桑榆一声令下,他仍乖乖地跑去深圳帮她穿针引线,只因看到她,就像看到了王妍丽。他不敢再让自己和王妍丽相见了,可陈桑榆待他很亲切。

“记得绿萝裙,处处怜芳草,你这爱屋及乌还真够古典深情的啊。”

因为爱她,他对自己怀有无可奈何的恨意,但渐渐懂得自嘲:“你不是说过嘛,深情到极致,都贱兮兮的。”

“嗯,还恐怖兮兮的。”陈桑榆说,“作为女人,我太佩服她了,多牛叉的惯犯啊,多次犯下罪行,最后全身而退不说,你还不恨她。”

可她竟也不恨毛豆呀。他抛下结发妻子般的她,转而追求十九岁的年轻貌美,辜负了所有的誓言。他把她孤零零地扔在举目无亲的深圳,她竟然对他恨不起来。

后半夜,陈桑榆酒醒了,在灯光幽暗的标准间里,她和张怀天一人占据一张单人床,心字都已成灰。有什么脸说恨呢,所有汹涌的恨意,仍是因为爱,它深藏心底,但阴魂不散,真是贱极了。

王妍丽嫁人了,在七年前就嫁人了,可张怀天没能缓过来。事到如今,竟然还没办法阻止自己继续爱下去。最可耻的是,每当他想起她泪水盈盈的脸,他总还是会想,也许,做错的是自己?

陈桑榆和毛豆分开后,不再戴那只长命锁。可是,左手上红绳子仿佛还在,提醒着她,所有的挣扎都是无用的,越想挣脱,越深刻,连时间消逝也不会有所改变。

在我的梦里因为可以和你相爱而骄傲,然而你都不知道。

然而他都不知道。

离开那天又在下雨,陈桑榆独自驾车,重返嘉定区,想去陆俨少艺术馆看看。母亲年轻时和陆俨少大师有过数面之缘,还向他请教过山水画法,陈桑榆在上海念大学时,屡次去艺术馆瞻仰大师的遗作。

秋霞圃是上海五大古典园林之一,是极秀丽典雅的明代古园,中心有一大池名“桃花潭”。立在旱船头上观景时,山光潭影,云蒸霞蔚,毛豆搂着她作歪诗:“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我俩鱼水情。”

她作势啐他一口,他将她搂得更紧。雨丝打在车窗上,她把手放在驾驶盘上,秋霞圃近在眼前,十三个月前,他们在台阶上,热切地抱紧彼此,恨不得将对方的魂魄都攫取到自己的躯壳里囚禁、豢养——完全丧失理性的深切的热情。他爱过她,千真万确。

一年后,在萧萧秋雨中,她有着很深的惘然,因为已被他逐出了乐园,这给她带来了很深的恐惧,因为她不知道是否能在废墟上重建,尽管别人都说,不破不立。

街上很静,天黑得很透,她没有下车,去年此时,也是深秋,在秋霞圃不远处的必胜客,明亮的店堂里,对坐的恋人伸过他诚挚的手掌,暗红尘霎时雪亮。

许久了,那天的温度、光线、气味,依然凝滞心头。而世间风雨琳琅,漫山遍野都是今天。

时间并不遥远,但她再也不能在邮件里说:“娘子在江南等你。”

人说惆怅旧欢如梦,于她,也不过是安静地坐在雨水中的跑车里,恳求秋天替她哭出一天一地的眼泪。

亲爱的,我会变得成熟,会更加老练,以后我将嫁给别人,相夫教子,全家自驾旅行,我的容颜会渐渐衰老,我们将永不会再见面,直到世界尽头……

再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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