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那是你自己的路,我替老天泄露给你听。”
唐一宁的心事很重,陈桑榆按了按她的肩膀以示宽慰,捞过一旁的高跟鞋,穿进去,对着周杨一笑,风姿嫣然。她真的已经不再是七情上脸的少女陈桑榆,小明口中的女纳粹,易燃易爆。周杨看着她,又看看康乔,岁月流淌,当年游手好闲的洛丽塔,如今已成温雅的妇人,而眼前胸有激雷面如平湖者,是他的阿姐,直到有一天,她表里如一,波澜不起。
她们都依赖于岁月的更迭,使自己与生活握手言和,神清气爽地活下去。可他只想说,岁月你个狗日的杂碎,还我那跳脱的阿姐。虽然那时的她脾气坏,无风也起浪,而且飞沙走石,但那才是尽兴的她啊。
真的,阿姐,你若撒野,今生我把酒奉陪,我每次听到周杰伦这句歌词,都会想你。
阿姐。
他是真的得不到她啊,她不给他半分机会,他也没办法。可他只能体谅她,如果你爱一个人爱了十几年,你也没办法再有余力爱别人——可他不体谅她还能如何呢?他和她的关系,主动权在她手里,而不是他。
他的眼睛没有离开过她,她们都三三两两地走出门去,他别开面孔,哭了。
陈桑榆去找谢之晖谈生意后,周杨擦干眼泪,在房间里待了一阵,照了照镜子,仍是傻呵呵的一个小鬼,他烦透了自己这张沉不住气的脸。
外头很晴朗,康乔等人在帐篷里看书,书上洒满了阳光,他走到她身旁,静静地坐着。在陈桑榆的三个女朋友里,他最心生亲近的是康乔,成熟的风韵,整个人散发着蜜之香味。最可贵的是,在经历了黑暗和卑鄙后,她仍对世界抱有爱和正面的态度,即便世界对她坍塌过,她也不会去告诉别人,你的世界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歪着头,看清她在看诗集,右手放在腰上,轻声地读给自己,或是肚子里的胚胎听:“他们说,你已老去,坚硬如岩,并且极为冷酷。”
赵鹿在帐篷口晒太阳,悠悠地说:“我大学毕业那本留言簿上,印了很多诗,你给我写的那一页就是这首。”
“师姐记性真好,多少年了,你还记着。”
“记着。”
大叔和厨子们将菜肴端进帐篷,陶园和石龙芮的笑声争先恐后地传来,周杨发现,人们似乎更爱帐篷,而非邮轮和别墅。喜欢幽闭环境的人,内心多少都有安全感缺失,可康乔说:“帐篷很有武侠感啊。”
“黄药师的大船也很帅啊。”周杨笑。
“我说实话吧,我晕船,我连3D引擎都晕。”
石龙芮拧拧她的脸:“颤抖吧,凡人!”
康乔笑得好赧然,接过大叔手中的盘子,安安稳稳地放在桌上,筷子和碗也布置得井然有序。她含着又甜又酸的杏脯招呼大家就座,仪态和性格都呈现无上风华,周杨不禁想,五十岁时,她仍会吸引男人目光的女人。不是所有男人都只爱十八岁的小姑娘的,哦不,大叔也是从她更年轻时爱起。
他的阿姐,有一天也会变成这样吗?周杨的表情既喜悦又痛苦,被陶园看了个透,碰碰他:“吃饭。”
陶园睡不着,洗了个澡又跑来玩了,她很羡慕大叔和康乔,吃饭也像在开记者会,问个没完:“小乔姐姐,你家谁说了算啊?”
康乔抿嘴笑:“你问他。”
大叔还真的想了想,很正式地回应:“她说了算,虽然有时候我有自己的想法,但她认定了我就配合,我就负责付钱。”
“哇塞,大叔,你是为小乔姐姐回国的吗?加拿大多好啊!”
“加拿大是不错,但一般人未必能适应那种悠闲到极致的无聊。”
唐一宁从手机上移开目光说:“我小时候,叔叔一家移民温哥华,大前年回来了,他说加拿大只适合不需要再赚钱的人。”
谢之晖的厨子们做菜水准一流,大家都吃得肚儿圆。大叔只贡献了一道甜汤,特意为康乔做的,又惹得陶园很眼馋,她认识的一个女人得到了她梦寐以求的幸福,而她的呢,要到几时?她对周杨说过好几遍,多看看这一对人,有励志作用。
吃完饭在海岛闲逛,石龙芮今天换了蓝色裙子穿,严格说来是海水蓝,像是海之女神从贝壳中升起的衣着颜色。裙子样式也好看,如西洋画里的女神,丰腴的体态,轻盈的身姿。她和赵鹿、康乔是同龄人,但身上并无沧桑感,也没啥忧色,凡事都兴之所至,很敞亮的一个人,石松忍不住说:“我姐这人,一向活得津津有味。”
陶园说:“她哪叫津津有味啊,是美滋滋好吗?”
石龙芮粗眉大眼,爽气得很:“别说得文绉绉,我就是个脑子不大好使的傻子。”
在沙滩上他们看到了白杨在和鹰叭犬玩,多可爱的大孩子,才十七岁,相貌晴朗,身材英伟,谢之晖用似水柔情和万贯家财攻下他。这时陈桑榆和谢之晖谈完事了,也下到沙滩上走走,石龙芮问陶园:“哎,你咋不羡慕小白杨?”
“石姐,难求无价宝,难求有情郎,我是两者皆缺啊,羡慕不过来。”陶园舔舔嘴唇,很渴望焦急,又黯然销魂,来绿岛这一圈,她大受刺激,“有句话不是说的好嘛,没有很多爱,就要很多钱,钱我估计搞不来,就想要爱了,我才不是给点阳光就灿烂,我要阳光万丈。可我凭什么啊,别人又不欠我。”
石松瓮声瓮气地冒出一句:“陶小姐,你说人为啥要结婚啊?”
“我的会员大哥,结婚的好处是很多的,我们公司的婚姻箴言是,百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
陈桑榆走来正听到这句,坏笑道:“鸟这个字,太到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