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哪!怎么的呢?还有没有人呢?”
一阵咚咚的脚步声和噼啪的刺刀鞘声音响近来了。一个兵—一个脏污的、汗淋淋的荷枪的汉子,向她贪婪地凝望着。
梅春姐又鼓起她的胆子来,又战栗地、嗫嚅地向这脏污的兵问道:
“老总……”
他走过来,眼睛牢牢射着梅春姐的脸。
“请问你……那边……男囚室……一个黄,黄……”
脏污的兵用袖子将脸膛的汗珠抹去,他更近一步地靠到她的窗前。
“你是他的什么人啦?”梅春姐有点口吃起来了:“是……同来的……”
“他嘛……”那脏污的兵说,“他,他们……”
梅春姐战栗了一下!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脏污的兵的嘴唇,惊心地等待着他的这句话的收尾。一种悬念的火焰,焦灼地燃烧起来!她想,他该会说“他们好好地躺在那里”吧!但他却正正他的帽子的边沿,说道:
“他们在今天早晨—”
“早晨?”
突然地,一道流电,一声巨雷!一个心的爆裂—像山一般的一块黑色的石头,沉重地压到梅春姐的头上!她的身子飘浮地摇摆着!像从天空中坠落到了一个深渊似的,她的头颅撞在窗前的铁栅上了。她就像跌筋头似的横身倒了下来!
胎儿迅速而频繁地冲动着!腹部的割裂般的疼痛,使她不能够矜耐地全房翻滚了!
没有思想!没有灵魂!整个的世界完全毁灭在泪珠和汗水、呻吟与惨泣之中!
看守妇怒气冲天地开开门来,当她瞧到那秽水来临的分娩的征候的时候,她就大声地讪骂着:
“你妈的!你妈的!生养了,你还不当心啦!”
梅春姐死死地挨着墙边,牙齿咬着那污泥的地板,嘴唇流血!胎儿的冲击,就像要挖出她的心肝来一般,把她痛得、滚得,渐渐地失掉了知觉,完全沉入昏迷中了。
看守妇弯腰等待着:拾取了一个血糊的细小的婴儿,一面大声地嚷着,骂着!呼叫着那个脏污的、荷枪的汉子:
“他妈的!跌下来的!还不足月呢!还是一个男孩子啦!请把你的刺刀借我,断脐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