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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第1页)

三十七

一个满天星斗的炎热的夜晚,没有风……

工人区的南面,汉江沿岸的大桥头和浮桥一带,人声喧闹。尽管江中的污水,岸上的垃圾,散发出臭味,附近的居民都还是毫不在乎地坐出来乘凉、聊天。汉江中,横了些船只,船里的人,白天被毒日曝晒得窒息久了,晚上也正是出来活动的时候。城里已经到了戒严的时辰了,可是在沿江这一带,还喧嚷得厉害。岸上、船上,老太婆在唠唠叨叨,孩子唱唱嚷嚷,哭哭叫叫,大人们谈心、骂架,很是热闹。

有两个半大的男孩,一个矮小瘦弱些,披着蓝布短褂,背上挂顶草帽,象个农家的孩子。另一个是高大个儿,青年工人模样。在大桥头左边一堆碎木片旁,彼此打了个照面,就一声不响地一前一后,沿着江岸,朝上流走去。在人多的地方,他们前后相距约莫一丈远,渐渐地走到没人烟的岸旁,才会合到一起来……

这是王艾和甘明两个。

“唉,差一点点儿见你不着了啊!”矮小的瘦个儿王艾走近高个儿的甘明身边,低声说。

“为什么?不是说,工作得很起劲么?”

“刚开始工作几天,我们那个机关就出了事!”王艾说,“晚上我和舅爷开会回来——你知道,我叫直接领导我的同志‘舅爷’呢!——我们快走近家门口了,从土地庙后边跳出个农民同志来,拦着我们说:‘你们回去不得,现在有反动派在你们的屋子里,正等候你们呢!’你看,好险!再等几分钟就到家,那就完了!”

“别说啦,到前面芦苇丛里找个地方歇下来,咱们再谈。”

他们沿江朝上流走去,经过一段高低不平的斜坡,走到荒僻而稀疏的芦苇丛里,这里岸上没有人家,江中也没有横舟。甘明向周围望了望说:“就坐在这儿吧,这儿好,人家看不见我们,我们却看得见人家。”

潺潺流着的汉水,在这一带被一些船户和两岸人家弄得很污浊。天上的繁星,反映在水里,模糊不清。对岸在朦胧的星光下,山峦、庙宇、亭阁都若隐若现。它们的周围是黑漆漆的。汉阳兵工厂的黑压压的楼房高耸着,烟囱冷冰冰地竖在那里,没有冒烟,下面也没有人声。工人们到哪里去了啊!两个孩子望着对岸,他们的心情很沉重。坐下来,半天没说话。

“小甘……”王艾抬头看了看星星,又转过头来看看被星光照得苍白瘦削的甘明的面容。然后把背上的草帽取下来,当扇子扇着,慢慢说:“跟你才分别几天,我好象跟你隔了半辈子一样。唉,朋友,让我告诉你罢。这几天,我知道了我从前不晓得的很多事。”

“我也是……”小甘抱着头哽咽地轻轻哭泣起来了。

“你怎么啦?”王艾惊讶着,双手捶着甘明的肩膀间,“谁给你受委屈啦!”

“谁给我?除了反动派还有谁?猴儿,我现在确实知道爸爸已经牺牲了!”小甘压着嗓子哭得全身抽搐着。

知道父亲牺牲的消息后,小甘因为要劝慰妈妈,没能痛快地哭一场,现在会见了亲如手足的朋友,又是父亲最喜爱的徒弟,他止不住哭起来了。

王艾也止不住掉了几颗眼泪,没有作声,半天才慢慢说:“我早知道了!”

甘明忽然对王艾瞪了一眼,气鼓鼓地说:“怎么,你也瞒着我?”

“杨文英同志说,消息不很准,先别告诉你,怕师娘知道,白难受。这你不能生人家的气,人家都是好心。我一个人躲着你,哭了几场了。那时候,要能告诉你,我也少憋得慌些。”停了停,王艾又问:“师娘知道了吧?她怎么样?”

“哭几顿,还不是要活下去!唉,其实,先前虽然没有准信,我早也猜着了!”甘明揩干眼泪说,“伤一阵心,也没用!”甘明一边说,一边捡了一块石头使劲扔到被星星照着泛出微光的污浊的水中,好象这样可以泄泄他心里的郁闷。

“对,你应该宽心点。我这几天真是感觉得……唉!个人的牺牲,算不得什么。中国革命这回吃了大亏,真是可惜!还要化好大的力量才能翻转这个世界来哟!”

“当然罗,革命那么容易吗?”甘明说。

“哎,小甘,你还不晓得呢,前那一向,你我都痴头痴脑以为大家一闹,三两个礼拜,我们的工人、农人又抬起头来,纠察队又武装起来,国民党就会被我们打垮。现在,我才知道不能那么快,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我们……唉,还得付出很多的牺牲和流血。我们不只要跟帝国主义、国民党反动派斗争,我们革命内部也还有斗争呢!内部斗争要不搞清楚,国民党还打不倒的。”

“你这话,怎么说,我不明白。”甘明疑惑地看着王艾,他这才感到王艾的脸上,此刻不象往日那个猴儿般滑里滑稽的样子,他现在象个大人一样,鼓起腮帮子,在认真考虑问题。

“我们先不是不相信么,有人说党里边陈独秀的领导着搞机会主义。我两个不是还生气么?现在我可知道,陈独秀真是机会主义!”王艾说完,不愉快地摇着头。

“唉,才几天工夫,你怎么就鸡会主义,鸭会主义讲得这么顺嘴啦!”

“别胡扯,我不是跟你开玩笑!机会主义的意思就是投降主义!”

“我也不是跟你开玩笑!说正经的,孙猴,你要是没搞清楚的话,别瞎说啊!”甘明疑疑惑惑地警诫王艾。

“唉,一点不错,我没有瞎说。叫工人纠察队缴械的就是陈独秀。从前,在北伐军里,主张共产党员只许作政治工作,不许带兵的,也是陈独秀。他总是要对国民党让步。这就叫作机会主义,也叫作投降主义。陈独秀有一套主张,他认为现在是资产阶级革命,要让国民党领导,共产党和工人阶级不能领导,怕破坏统一战线。……你看,很明白了吧,机会主义简直就是投降主义……”

甘明听着,听着,眼睛睁得越来越大,死瞧着这个才别离几天的朋友,几乎要不认识他了。一则呢,从他最信任的朋友嘴里,指责着他最崇敬的党的领导者,他觉得稀奇;二则呢,他奇怪着,王艾和他才别离几天,怎么一下子晓得了这么多的事情呢!满口大人话,说了很多新鲜名词,什么机会主义、投降主义,破坏统一战线。他不禁叹了一口气,慢慢说:

“唉呀!孙猴,你先别跟我作政治报告。我不懂那么多的主义。我……我……我听不懂你那一套。先把你从小学去武昌后的情况,这几天的工作和生活,给我讲清罢。”

王艾只好补叙了这段过程。然后告诉甘明,说自己开始这个工作时,心里非常高兴,想到湖南能有十万农民的武装起义,还怕不成事吗?马上,粤汉路两边的农民一响应,那么武汉工人也好应声起来,这就能够恢复两湖的革命局面了。因此,他心里说不出地快活。但是没几天,有人来告诉舅爷,说湖南方面预备攻打长沙的十万农民,早被陈独秀下命令撤回去了。结果,撤退的农军,就被敌人包围的包围,打散的打散。这样一来,恢复两湖革命阵地的理想,暂时是没有希望了。这也罢了,没想到,沿铁路的几个农民运动工作站又被敌人破坏了。捕去了大批同志和农民。他和舅爷两个也几乎被抓去……现在,他和舅爷两个暂时住在一个农民家里。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甘明问。

“哎呀,你看,我一跟你碰了面,多少话都要说,不知道从哪里开头好。谈了这半天,把顶要紧的倒忘记说了。”王艾轻轻笑了一下,又担心地侧耳听听下游的动静。这时人们的谈笑声好象是渐渐稀疏了。周围的芦苇被风吹得飒飒作响,蚊虫嗡嗡嚷着。王艾把嗓子压得尽量低些,继续说:“告诉你一句要紧话,今晚是约你来分手的,我明晚就要走了,真正拿枪杆子打反动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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