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昆从古尚清的脸色变化看出他的决心不小,便跟他讲了一些党的基本知识。古尚清越听越感到党的伟大,越发想要参加党,可是也越发感到自己不具备条件。他那饱经风霜的黑脸膛上非常严肃,两眼出神地凝视着焦昆,性急地想了解一切,想一下克服所有的缺点,很快成个真正的共产党员。
焦昆再鼓励了他一番,看时间不早了,就向他说:“老古,有空咱们再多唠唠,你应当好好学习呀!”
古尚清没有说话,他激动地紧紧握住焦昆的双手,过好半天才放开,拿起电线,往山上走去。
目前,主要的工程在坑道里,在山上工作的人不多了,只有山麓下破碎机那里有一群人。他们正在浇灌混凝土墩,准备安装破碎机,将来大块的矿石会被力量巨大的破碎机咬碎,碎石直接流进火车车厢运出矿山。
焦昆向那里走去,穿过树丛,远远地望见一群人围在一起,好像正在争论什么,严浩也在那里。他望着暗暗高兴,工程师深入现场来了。
严浩高高的个子,穿着淡黄色的风衣,他左手插在风衣袋里,右手拿着一柄小锤,连连敲打那个新浇灌的混凝土墩;冷冷的面孔不看任何人,说:“这算什么基础,比豆腐渣硬一些,有不少蜂窝,在它上边安装机器怎么能行!”
工人们围在他的身边,都不作声。施工员魏富海哭丧着脸辩解说:“洋灰标号太低,不合乎规格,可是经过我们精心调配,质量还不算很坏,这是才打开壳子,让风吹吹,干了就会……”
“风吹也不会硬!”听魏富海讲得没道理,严浩更加生气,严肃地盯着魏富海说:“你自称是个有经验的施工员,说出这样不在行的话,不觉得难为情吗?”
魏富海无言答对,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工人们交头接耳,纷纷议论。
若是换了别人施工,严浩不会这样生气,就是生气也不会到这样程度。因为魏富海过去曾向他吹嘘自己技术高明,对施工有经验,看工程搞成这样,分明是在糊弄;他一向看重质量,认为在建筑工程上糊弄,还不如不干。他逼视着魏富海说:“搞建设不能糊弄,质量低劣,将来后患无穷。一个施工员要有科学态度,科学是最实际的,一切要合乎规程,丝毫不能掺假,丝毫不能含糊。搞一个建筑,要像个样子,不能让别人骂我们无能!”
这时有人发现了焦昆,说:“焦主任来了!”
严浩转身一看,焦昆果然站在人群里。他有礼貌地向焦昆点点头,不说了;他是偶然碰到这件事的,焦昆来了,他准备不管了。
焦昆说:“严工程师,你继续说呀!”
“我已经说得不少了,焦主任处理吧!”严浩冷淡地说,他要看焦昆怎么处理。魏富海和所有在场的工人,把眼光都集中在焦昆的身上,等他说话。
焦昆冷静地扫视了人们一眼,没有吱声,从严浩手里借来小锤,前去检查浇灌的水泥墩,在边上检查一阵又爬上去看,到顶上看见有不少窟窿眼,用铁锤敲了敲,落下几块灰渣。
严浩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站在一旁冷眼瞅着焦昆,他要看看这件事的结局。
焦昆检査完毕,向严浩征求意见说:“严工程师,你看怎么办好?”
严浩说:“质量是不合格的,糊弄倒可以,但是将来也是一块病。”
焦昆转身向魏富海:“你看呢?”
魏富海在焦昆面前不敢巧辩,说:“质量是差一些,为了将就材料,为了赶日期,我看可以将就使用!”
焦昆严肃地说:“赶日期就不顾质量了吗?将就使用,将来发生问题怎么办?”
魏富海看焦昆脸色严肃,不敢胡乱回答,想了一下说:“严工程师在这,我们再共同鉴定一下,研究一下,将来出事我可负不起责任。”
焦昆向严浩说:“严工程师,请你把混凝土的质量情况记录下来,要画个详图,做个备查资料保存下来。”
严浩和魏富海都感到莫名其妙地望着焦昆。焦昆瞟了两人一眼,把眼光落在一群工人身上,问:“你们看呢?”
工人们互相交换了一下眼光,一个老工人站出来说:“浇灌这样的混凝土太不像话,给住家的砌锅台还行,当机器基础可不行。那不是一两天的事,要呆上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我早就反对这样干,向魏施工员提,他不听,让我们对付干。对付,糊弄!这玩意儿能对付吗?”
焦昆冷冷地盯了魏富海一眼,又扫视了一眼混凝土基础,果断地命令道:“把它炸掉,立刻返工!”
魏富海一听,觉得头涨得老大,一阵冷气凉乎乎地通过心脏,流遍全身;焦昆要炸掉返工,还要画个详图,真追查起责任来,自己可不好办。
在场的工人都受了震动,惊讶地望着严肃的焦昆。
严浩扬起脸来,赞同地向焦昆点点头,掏出本子和笔,跳上混凝土,开始画起图来。
焦昆知道炸掉返工,要浪费一些洋灰、砂石、钢筋和人工,还要拖延几天工期,可是为了保证工程质量,为了百年大计,为了纠正这种不负责任的糊弄风气,决定这么做。
现场上鸦雀无声,空气显得有些紧张,几十双亮晶晶的眼睛,都注视着焦昆。大家的心情不同,有的表示敬佩,有的表示赞成,也有的人不以为然。魏富海沉不住气了,吞吞吐吐地说:“焦主任,非得炸掉返工不可吗?还……还可以将就哪!”
焦昆用手一指标语牌说:“百年大计,质量第一。不能将就!”他的神色和声调都十分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