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那冷意从何而来,却识时务地闭了嘴。
但显然晚了。
“窦妪,我睡前想要一盏热羊奶,您替我吩咐下去吧。”
窦素诶了一声,刚要走,意识到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长公主。
长公主自从佛寺归来在府中大多披着一件缁衣,此刻被火光照着,红红黑黑,绛紫深沉,此刻已经蹲了下去,任由袍底落在污秽地上。
她落下去了,像是燃着的灯芯落到了泥地里。
元煊对上那张有些发福的脸,轻声慢语道,“我也知道你究竟背后的人是谁,不用急着回我,若你当真背后是穆望,早在你说那句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时候,你就被穆望一刀攮死了。”
“你抱着必死的决心,究竟为的是什么呢?妻儿?我倒是不信,若你当真深情厚谊,就不会在驸马要清算你一家的时候还在激怒我。”
“不过没关系,这般的硬骨头,我可见多了。”元煊倏然又放低了声音,“你是白鹭的下线吧?”
庖人陡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长公主,想要否决却发觉一把短刃已经划开了他的脖颈,轻而凉,尖锐的刺痛一瞬间就消失了。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在他的头顶。
本朝开国前期,内朝与外朝并行,内朝尊于外朝,内外有侯官,常微服杂乱于府寺之间,以监察百官疵失,及高祖改制后,方逐渐汉化,明面上被御史台取代,转明为暗。
因伸长了脖子盯着人瞧,被人戏称为白鹭。
只是如今皇上登基时年尚幼,太后两度临朝,中又有奸宦专权,侯官几乎不复存在。
元煊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叫人漏了一瞬,哪怕一瞬意外,也足够说明这事儿就是有人驱使白鹭干的了。
“让我猜猜,你这白鹭的主子,究竟是谁?”
“是皇上?穆望是他的近臣,我是他的亲子,婚也是他亲口赐下的……”
那人眼底出现一抹厉色,“我说,我说,是,是广阳王!!!”
一句话喊了出来,让周围的侍卫都诧异地看向了那人。
广阳王是谁,那是专总戎政,多次平叛的宗室大臣,军功卓著,很得人心,只是刚直不阿,城阳王格外不喜。
白日里城阳王一党刚刚给元煊上完广阳王的眼药。
元煊点了点头,小刀自脖颈向上攀爬,入刃很浅,像是只在皮下游走,她感受着刀下的颤抖,“好,城阳王,我记住了。”
“不,不是城阳王,是广……”
那人还没说话,原本只是表面游走的冷刃直接扎入了它的喉管,一刀切断了所有未尽的恐慌与狡辩谋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