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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米小说网>火光在前不顾安危打一字 > 二(第1页)

二(第1页)

几棵落了花的木槿,把黑影子膨胀成一团了。

沿着山径的一排排柿子树走,树一直顺了坡脚,长满了这半面山谷,那经过了一两次霜打的柿子,渐渐发出黄红色来,可是外圈还润饰着一点青绿。有的长了四五枚的细枝,禁不住过重的分量,坠得弯了下来。王得瞧着这些掩映在巴掌大的厚叶下的果子,觉得嘴在炙烧一般地发干发渴。

夜已经开始掩没了岩头下的蓝河。

四个人,此刻全感到一阵近乎麻痹似的酸软。王得把那顶软胎的、发黑了的毡帽,推向头顶后,探进一只手去,搔着蓬乱的头发,一些白的屑末,顺着他的指甲往下飘落。

天空流着一片极浓酽的、刷了一层毛茸似的紫雾。几只鹞鹰伸平了两翅,从对岸山顶的苍林上飞过来——大概是因为正是鸟雀,栖歇在树枝上的时候了。它们傲慢而冷静地啸着,吓得小鸟全从树梢上,落叶样,纷纷地飞向深深的草丛里去。

隔着树林,还听得见河水,梦一般的呓咒。声音在穿过树林的时候,一路给树叶的轻拍声剥削着,送过来,已经微细得模糊了。

罗,罗……

突然,一阵含着钢弦的、尖锐的嗓子,从密密的枝叶上掠过来。

仿佛远行人偶然听见故乡的人语。一种甜蜜的、安慰的笑,从各人鼻翅上拉下来。王得先一脚跳上一块突起的石岗,极力把眼睛睃巡地向四处抛去,声音就在近处,连一个人影可也看不见。倒是那几头水牛,变成了几个痣般的黑点,正从这个山岗往那个山岗上爬动。

“老弟!你别费心吧!我劝你!哈,哈,……”

老李打着哈哈,却舍掉长长往前拖去的路脚。往几株高耸的白杨树下走——那儿看出一条窄极了的,踩出来的小路。

“哦,走山路是得让火眼猴的!”

两个小伙子,听着这恰当的形容,笑起来。王得沉默下去,只把两眼瞪着那瘦削的矮背影,好像感到有什么事情要触发似的。他怕想起来早一天或者早一步的事,——他觉得那全是会耸人毛发的黑瘆瘆暗影,只有前面是光亮的,……这不是一天的感触了,从他两个肩头还非常消瘦,离开家时起,就是这样。现在,走过了多少路给野性的风发酵地吹拂着,又开始觉得在东家的马房里凝固的沉郁了。他不能在那儿,他并不是喝上斤把白干,一醉半晌,便算对于生活满足了的家伙。他开始觉得那是多么肮脏的日子,只有麻木的,给生活压倒的,才会习惯着呢!这堆话,他早就想对老李说,可是到了嘴头,那小而皱的脸露着一点诚朴,在眼前一晃,或者是笑着递过一斗烟来,他咽住了。他又不得不把视线转在自己鞋尖上。

路是随着山在起伏的。突然一个小伙子嚷起来:

“一点不错,李老爹,你闻!”

果然,一股带着焦味的炊烟,在前面不远的林梢上,淡淡地飘出。老李仍然固执地走在前面,仿佛是怀着一种极自信而且对于同伴值得露骨的傲慢。王得笑了,轻轻地自语着:

“这倔强的性根……”

那张笑的脸忽然一绷,两条浓浓的眉毛,动了一下。一面咬紧了牙巴骨,心里下着决定:“准说,准说,……我不能那样,我不能永远呆在一处把魂合骨头都在一齐朽化,我还年轻,我需要更热烈、更远大,……”眼睛眨了眨,微微向前突起的鼻梁颤抖似的,又停止了。

他忽然觉得胸膛上的闷热,侧转头微微叹了口气。

炊烟更浓重地扑落地面,迷眩了眼睛的时候,一边揉着眼,才觉得天在发霉一般阴着了。担心的……朝前面赶了几步,重重地敲了老李的肩骨一下,忧黯地压低了声音问询:

“明天落雨能走吗?”

“老弟!告你说别担心吧!还有长长一夜哪!”

这会,两人是并着肩的。老李故意把那和他脚踝不大相称的皮鞋——那也许是他当副爷的爹爹的遗物哪!——撞得脚尖下细碎的石子乱飞。路开展了些,却变成曲曲弯弯,在那无秩序的小树间。走到顶端,往下是一个坡脚。坡旁,依靠着一张峭平的石壁下,露出一个人家,几棵枝梢上还挂着红点子的枣树,把那有刺的粗枝,铁般坚硬地从竹笆墙头伸上来。

老李一滑脚跌倒了,又站起来往下跑。

跟着“罗……罗……”的喊声。从不远的树后,一个小女人走出来。她一眼瞅见这突来的旅客就嚷起来:

“李老爹,爹爹这几天叨念着你呢?”

她的臂弯里,挟着一只麦秸秆编的巴斗。几头肥肥的小猪,拖了那将要垂到地面上的肚子,跟在后面。蠢笨地把那小尾巴,卷着摇起来。在它们那些温善的狭短眼睛里含露出来一股蓝的光芒。也许它们是一堆惯于知足的家伙。王得懒懒地,一步步走下来,瞧着它们却笑了。他上嘴唇的一角往上掀着,倚在一棵细细的小桦树上,点着下颔。

——猪猡!猪猡!

两个锤子敲着似的字,在他脑筋里响。他的笑变作惨烈。——他想起那木圈里,窒迫着的猪,他也想起在充满干草味的马房的夜里,醉得一摊泥般的伙伴。

隔着一方草坪,是缠绵的山谷。

夜色,已经不让人再看见谷那面的山影,是怎样的颜色。

水向啊……东流,日西投。

一场凉雨,做就了一场凉秋!

一个小伙子,拣了个石块坐下。一面摇头哼着曲子把草鞋解下一只来,往地下摔,粘在那上面的干泥巴,就虫子一样往四下飞。另外一个也蹲了下去,随手捡了块光石,在地面上画些什么线条。一会又把两只充满羡慕和钦佩的眼,往那边瞪了一下,低低朝那个耳朵低声地说:

“李老爹真老练……王得就不行,是不是?张兰……”

被唤做张兰的耸了耸鼻尖。把两手不住地摩擦起那**着的、圆圆的腿胫。

“可是,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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