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森镇2
“喝,已经打退了!”
“怎么呢?”施服务员感到一点失望,赶前一步奇怪地问,“怎么我连枪声都没有听见呢?”
刘县长哈哈笑了起来:
“这些土匪不是大军呀!见我们一来他们就吓跑了!不过,”他一说到这里,脸色就严重了起来,“那些匪向着白森镇跑去了!唉,这陈分县长平常不晓得他在干什么的!”
“是呀!”黄村长跟着进来,垂手站在旁边插嘴说,“全村的人都在说陈监督通匪呢!”
“这怎么行?”施服务员忿激地跳了起来,“我们应该追打到白森镇上的。我已经在这儿弄了半天计划了的!”他看着那桌上的地图,心里非常不舒服。
“呵呵,”刘县长赶快向他摇摇手说,“这事情我觉得有点为难,我曾经考虑了一下:我们今天的打匪是突如其来的,事前没有通知过他。假使我们赶过去,陈分县长会慌了起来,他会反过来把我们当作土匪打也说不定的,那我们就糟糕!因为那白森镇是在山上,居高临下,很讨厌的!”
“虽然很讨厌,可是这种事我们不能马虎呀!”
刘县长的胖脸立刻显得很严重,把嘴唇凑到他耳边去,悄声说:
“我觉得这事情很难处,老弟!假使我们进到白森镇上,一定会使陈分县长很难堪。因为人家说他通匪,不管有没有这回事都倒给坐实了。自然我不应该顾虑到这些,但我觉得应该顾虑到军长的面子,因为我们都是军长委下来的人呀!而且他还是参谋长的亲戚!”
施服务员很诧异地看着他,心里想:“嗬!原来一般人所谓的世故深,顾虑多的庸碌官吏就是这样的人物呀!这种人作起事来真是误国误民!”他不服气地把两手一拍,和他的悄声相反大声地叫了起来:
“即使他的亲戚是军长算什么呢?难道参谋长能包庇他这样吗?”
“嗳嗳,”刘县长故意怔了一下,现着迟疑似的脸嘴,用右手抚摸着腮帮子闪着眼睛。
“不过……”他又迟疑地说。
“有什么不过不过呢?”施服务员见他那样多“世故”的顾虑,更加忿激起来了。他觉得军长派他来服务,而且自己也抱着理想来服务,现在就正是“建树”的时候了,在这儿应该争取自己意见的胜利。但为了避免引起面前这人对自己反感,他就把声音放低下来带着要求似的口吻说:
“好,你觉得为难,那么你让我带着团丁追去吧!你以为怎样?”
刘县长这才真的感到为难了:“假使这‘孩子’真的蹦出去,那事情反而讨厌了!”他摸着胡须尖迟疑地慢吞吞地说:
“可是你……”同时心里想只有“那件事”来解救了,于是焦急地望了门外一眼。
“那有什么?你既不便去,又不让我去,我觉得……”
刘县长恐怕他在众人的面前说出不方便的话,于是赶快做出高兴的样子在他肩上一拍道:
“好!这也很好!那么我就借重了!”
施服务员心里又好笑了。从刘县长那变化无穷的态度中,他觉得完全看穿他的把戏了。“他怕死!”他想,“这才是重要的!什么军长的面子不面子都是鬼话!好,我去就是!”
他忽然大吃一惊了,只听见一片嚷声在大门外边腾了起来。几个人都立刻紧张着眼睛掉头去望着门外。但看不见什么,只听见一片乱嚷的声音:
“大老爷伸冤啰……”
“大老爷伸冤啰……”
男人和女人的声音在中间混杂着,哭号着。接着是团丁和听差们大声吆喝:
“不准叫!”
“不准闯进来!”
“你进来,我就要打了呀!有什么事情!说!”
“大老爷伸冤呀!我要亲自见大老爷呀!”
刘县长立刻感到轻松了,站开来大声喊道:
“什么事?”
一个听差跑来说他们是来喊冤的。
“放他们进来就是!”
马上就见十来个农民苦皱着被太阳风雨变得黑红的脸,有的头上包着一片破布,有的光着头现出顶上盘的辫子,把门口堵得黑压压的一拥地进来了,连声喊着“大老爷伸冤”,都陆陆续续跪下地去。两个有着络腮胡子瘦得脸骨棱凸的农民跪在最前面,双手捧着写好了的状纸顶在头上。刘县长用嘴唇一指,黄村长就立刻接过那两份状纸来送到他手上。他对着鼻尖翻了开来,皱着眉头郑重地一行一行看了下去,渐渐忿怒起来了,鼻孔不断地发出声音。施服务员惊异地张开嘴巴把他望着。最后他很生气地把两件状纸向施服务员的手上塞去,忿忿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