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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白森镇3(第1页)

在白森镇3

“这还成个什么衙门呀!”他想。

他气忿得两耳嗡地鸣叫起来,脊梁上掠过一道寒流,一下子暴怒地跳了出来,大声喝道:

“他们几个师爷哪去了?”

听差正在那儿伸着两手用劲地搬移着那在两张歪斜的条桌之上高高地摆得很险的高大卷宗柜。卷宗柜在发抖,他的两手也在发抖。柜子已斜向他压来了,他急得脸都涨红,闭紧嘴巴竭力撑持着,想把它移拢去。

“你没有耳朵了么!我在和你说话!”施服务员简直忿怒得想跳过去捶他一下。

听差竭力忍受住上面压下来的重量,慢慢吃力地转过涨红的脸来,从牙缝里透出两个字:

“他们——”

哗啦一声,听差立刻不见了。卷宗柜像排山倒海似的扑下地去,无数的卷宗跳舞起来,好像腾起一道黑烟似的灰尘冲了起来,立刻扩张了势力,占据了全个房间。全个房间就都笼罩在浓雾中了。

施服务员又气又急,只是在地上乱跳。

“委员,请你拉我一下!”在看不见的地方发出了这一个微弱的声音。

施服务员这才跑过去了,首先把那个大的卷宗柜搬立起来。这才看见一个灰人从卷宗堆里钻了出来,这就是听差。他忿忿地指着听差的鼻子大骂一顿。他知道这卷宗是顶重要的,赶快蹲下地去收拾。他一面掉过头吼道:

“弄出了祸事来,你还老爷似的站在那里看什么?收拾呀!你这家伙!”

听差不敢说什么,竭力忍住腰,背,肩,各处的疼痛,蹲下地去收拾。好一会儿施服务员站起来的时候,也变成了一个灰人。他看见那些满桌满地的灰,以及那些给灰尘封了的重重叠叠堆得乱七八糟的桌椅台凳等等,简直气得他想要打人或打东西。他马上问着听差:

“那些师爷呢?唔?”

“委员,他们交卸了,都搬走了!”

“什么?唔?”

“我刚才听见他们的听差说的,说是他们后天就要跟陈监督回乡去了。他们是陈监督带来的。委员!”

施服务员完全软下来了,明白了。原来这些人全要自己带的!那么怎么办呢?他感到了孤独,感到好像受了欺侮似的,一股气忿在肚子里直涌。他又忽然问起来了(虽然自己也知道这话是不必要的):

“怎么他们走了我都不知道?”

“委员,我看见他们搬走的,是委员同陈监督到学校去的时候。”

他忽然好像发现听差的错处似的大吼了起来:

“你在干什么的?怎么我回来你都不向我报告?简直不是东西!”

他在桌上咚咚咚捶了几拳,但还是觉得很气忿。他把两肘撑着桌沿,两掌捧着下巴,呆呆地望着桌上盖满灰尘的东西:清册,账簿,文件,许多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想起早上的交代情形来了,他们究竟交了些什么,自己都像糊里糊涂的。假使这里面有什么不清,有什么错误,那自己不是要负很大的责任么?而自己已经是在“接收无讹”的“切结”上盖了章的,那不是已担了干系,要代人受过么?他想起了拴颈子的铁链,想起了刘县长指给他看过的自己隔壁的那间准备叫人打扫出来关陈分县长的房间。那么现在自己倒该被关在那里面了!他立刻恐怖起来,赶快抓过一本收发处的簿子来清查,翻看,只见上面一项一项地写着:收,什么文件一件;发,什么文件一件,有些项下还注些莫名其妙的小字。他越看越麻烦起来,丢了开去。又抓了一本庶务处的收支账簿翻了开来,这就更不懂了,什么“收:什么人的罚款多少;收:什么庙缴来款项多少”……看了半天,不知这些钱究竟用到哪里去了?翻到后面,才看见支。支些什么,该不该那样支,收支相抵不相抵……越看越觉得走入雾中,不知方向。他于是又翻公物清册,这才忽然给他发现不对来了。上面有一项明明载明办公条桌五张,但实际只有三张,有一项载明椅子三套,但实际只有两套半。他于是觉得可怕起来了,转过身来,忿忿地问道:

“他们交来的条桌是几张?”

“三张,”听差赶快放下手上的凳子说,“委员。”

“怎么他这册子上是五张?唔?”

“不晓得,委员。”

施服务员在桌上猛击一拳,吼道:

“怎么你刚才在接收,都不晓得?”随即他又觉得这错不在他,骂他是不对的。停了一会儿,又才说:

“哼!你去吧。去把他们的收发师爷给我请来!”

听差嘟起嘴就出去了。剩了他一个人在屋子里,只有灰白的纸窗看着他这孤独的影子。他厌烦地把面前的清册账簿呀的推在一边,忿忿地想了起来。他觉得刘县长太把自己不当人了!请自己来帮他代理,不但不帮自己布置好一些同来的人:比如收发,庶务,文牍之类,而且他送他走的时候都绝口不提!安心让他陷到这样可怜状态的绝境里面!

“这些东西岂是一个人办得了的吗?”他喃喃地埋怨起来了,“而且这还成什么分县长?简直叫我来帮他当用人,一个人来给他保管公物,看守衙门!哼,我难道是看门的狗么?而且每月的薪水他还要平分呢!”

他忿忿地在桌上捶一拳,把刚才陈分县长的话全都想了起来:“是的,这刘县长太浑蛋了!他是可以委任我,一面请军长加委的,如果那样,我自己就可以弄一个场面来!自己找些收发这些人来!但他只是叫我来帮他卖力,看守衙门,而他名利双收!天下还有这样浑蛋的人吗?难怪他还不叫我管法律诉讼!……好的,这劳什子我不干就是了!”

他又觉得自己可怜起来,深深地叹一口气,觉得自己带着一番伟大的抱负来——怎样改造,怎样建设,怎样把地方变成模范区域,而自己假使弄起来,一定是很容易的,但现在这一切伟大的理想都受了阻碍了!受了这样一个昏庸官吏的愚弄了!他忿忿地睁大眼睛,就好像看见了那个可恨的昏庸的圆胖脸。他觉得非常地不平起来。

他喃喃地说着,舌头都好像转动不过来,他知道今天的话说得太多了,口渴得太厉害了。他忍不住喊道:

“听差!拿茶来!”

只有屋子嗡嗡地回响他一声,立刻又归沉寂。他才记起听差出去了。他于是站起来,到屋角的一桌上堆满东西的缝隙间抽出自己带来的热水瓶,摇一摇,没有听见水声的**动,拔开塞子一看,水瓶肚子对着他的眼睛不断地发出嗡声,里面是空空洞洞的。他于是跑到厨房去了,一个马蹄形的土灶上嵌的铁锅也不见了,土灶破得一塌糊涂,泥土散满一地,这显然是锅也被他们取去了。一个立方的石水缸在破灶旁边张着空洞的大口望着他。“哼!连水都没得喝,连饭都没得吃!”他这么一想,才觉得今天从早起接收交代忙了半天,还不曾吃过一口东西,肚子已饿起来了,好像肠胃在里面打架似的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哼,当一个分县长,连饭都没得吃呢!”他发呆地站了一会儿,不断地这么咕噜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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