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卷八
阳货第十七
原文阳货欲见孔子,孔子不见,归孔子豚。孔子时其亡也,而往拜之,遇诸途。
今译阳货想见孔子,孔子不见,他便赠送了孔子一只蒸熟的小猪(想要孔子去拜见他)。孔子打听到阳货不在家时,便往阳货家拜谢,两人却在半路遇见了。
张居正讲评阳货,名虎,是季氏家臣,尝囚季桓子而专国政者。因孔子是鲁国人望,欲其来见己。孔子以货是乱臣,义不往见。阳货乃馈送孔子以蒸豚。孔子以货既加礼于己,不得不往拜以谢之,而其本心实不欲相见。于是趁他不在家的时节,乃一往拜之。盖虽不废乎报施之礼,而亦终不亏其不见恶人之义也。乃不期与之相遇于途中。
原文谓孔子曰:“来!予与尔言。”曰:“怀其宝而迷其邦,可谓仁乎?”曰:“不可。”“好从事而亟失时,可谓知乎?”曰:“不可。”“日月逝矣,岁不我与。”孔子曰:“诺;我将仕矣。”
今译阳货对孔子说:“来,我有话跟你说。”(孔子走过去。)阳货说:“把自己的治国本领隐藏起来而听任自己国家的衰败和混乱,这可以叫做仁吗?”(孔子)说“不可以。”“喜欢做官却屡屡错过当官的机会,这可以说是智吗?”(孔子)说:“不可以。”“时间一天天过去了,它是等人的!”孔子说:“好吧,我打算去做官了。”
张居正讲评怀宝是比人有道德,如怀藏着重宝一般。亟字解做数字。阳货遇见孔子,迎而谓之说:“来,我与你说话。凡人有道德则当摅其所蕴,以济时艰。如有重宝,当售之与人,不可私也。苟徒藏怀其宝而坐视国之迷乱,不为拯救,可以谓之仁乎?”孔子说:“仁者心存于救世,怀宝迷邦,不可谓之仁也。”阳货又问:“人之好有为者,则当乘时而出,以设施于当世。苟徒好从事,而每每坐失事机之会,可以谓之智乎?”孔子说:“智者熟察乎事机,好从事而亟失时,不可谓之智也。”阳货又说:“日月如流,一往不返,人之年岁日增,而不为我少留。及今不仕,更待何时?”孔子应之说:“及时行道,实士君子之本心,吾将出而仕矣。”阳货所言,皆讥讽孔子的意思。不知夫子抱拯溺亨屯之志,本未尝怀宝失时,而亦非不欲仕也,但不仕于货耳。故直据理答之,不复与辩。盖圣人之待恶人,不激不随如此。
原文子曰:“性相近也,习相远也。”
今译孔子说:“人的本性是相近的,只是由于后天的习染不同才相互有了差别。”
张居正讲评孔子说:“天之生人,本同一性。虽气有清浊,质有纯驳,然本其有生之初而言,同一天地之精,五行之秀。其清而纯者,固可以为善;其浊而驳者,未必生成便是恶人。彼此相去,未为大差,固相近也。及到形生神发之后,德性以情欲而迁,气质以渐染而变。习于善的,便为圣为贤;习于恶的,便为愚为不肖。于是善恶相去,或相什伯,或相千万,而人品始大相远矣。”夫以人之善恶,系于习而不系于性如此。则变化气质之功,乃人之所当自勉者也。岂可徒诿诸性而已哉?
原文子曰:“惟上知与下愚不移。”
今译孔子说:“只有上等的智者与下等的愚者是改变不了的。”
张居正讲评这是承上章说。“人之初生,其性固为相近,然有一等气极其清,质极粹而为上知者;有一等气极其浊,质极其驳而为下愚者。世间惟这两样人,美恶一定,非习之所能移。其在上知,是天生成的善人,虽与不善人居,不能诱之使为不善也。其在下愚,是天生成不善的人,虽与善人居,亦不能化之使为善也。善恶系于性而不系于习者,惟这两样人为然。”世间极智之人,固不常有;极愚之人亦不多见。惟半清半浊,可善可恶者最多。此变化气质之功,在中人所不容已也。然尧舜犹谨微危之几,汤武不废反身之学,虽圣人不敢以上智自恃如此。桀纣恃其才智,荒**暴虐,拒谏饰非,卒与下愚同辙,岂不悖哉?故曰:“气质之用小,学问之功大。”
原文子之武城,闻弦歌之声。夫子莞尔而笑,曰:“割鸡焉用牛刀?”予游对曰:“昔者偃也闻诸夫子曰‘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子曰:“二三子,偃之言是也,前言戏之耳。”
今译孔子到武城县,听见弹奏弦乐、诵唱歌诗的声音。孔子微笑着说;“杀鸡何必用宰牛的刀呢?”子游回答说:“以前我听先生说过,君子学习了礼乐就会对百姓有仁爱之心;而小人学习了礼乐就容易使唤。”孔子说:“学生们,言偃说的对。我刚才说的话(那“句割鸡焉用牛刀”),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张居正讲评武城是邑名,在今山东兖州府地方。莞尔是小笑的模样。偃是子游的名。君子是有位的人,小人是细民。昔孔子行到武城县中,听得处处琴瑟歌咏之声。盖是时子游为武城宰,方以礼乐为教,故邑人皆弦歌也。夫子见当时皆不能用礼乐为治,而子游独能行之,故骤闻而深喜之。遂莞尔而笑说:“言偃所治者小邑,何必用此礼乐之大道?譬如杀鸡者,何必用屠牛之大刀子?”子游不知夫子之意,乃对说:“昔者尝闻夫子说道,道本切于身心,人能学之,则各有所益。如在上的君子,治人者也,若使学道而有得,则能养其民胞物与之心,而推以爱人,是君子不可以不学道也。在下的小人,治于人者也,若使学道而有得,则能明乎贵贱尊卑之分,而易于驱使,是小人不可以不学道也。夫子此言,偃尝佩服之久矣。今日武城虽小,安敢鄙其民而不教之以礼乐乎?”夫子因子游末喻其意,遂呼门人而告之说:“二三子听之,言偃之言诚为当理,我前割鸡不用牛刀之言,特戏之耳。岂真谓小邑不可以;大道治之哉?”盖深嘉子游之笃信,又以解门人之惑也。
原文公山弗扰以费畔,召,子欲往。子路不说,曰:“末之也已,何必公山氏之之也?”子曰:“夫召我者,而岂徒哉!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
今译公山弗扰占据费城反叛,来召孔子,孔子准备应招前去。子路不高兴地说:“没有地方去就算了,为什么一定要去山弗扰那里呢?”孔于说:“他来召我,难道只是一句空话吗?如果有人用我,我就要在东方复兴周礼,建立一个东方的西周。”
张居正讲评公山弗扰是鲁大夫季氏之家臣,为费邑宰。末之之字,解做往字。昔鲁自文公以来,季氏世执国政,公室衰弱,君反受制于臣,如此者,四世矣。至季桓子之时,有公山弗扰者与阳虎共执桓子,遂据费邑以畔。因使人聘召孔子。孔子尝愤宗国之陵替,疾季氏之不臣,而思以匡之久矣。今幸其家臣内叛,衅起私门,傥因其可乘之隙,而运吾转移之术,则亦振鲁兴周之一机也,故因其来召而遂欲往应之。乃子路不达孑乙子之意,艴然不悦,说:“夫子之齐之鲁,道既不行,身无所往,亦可以止矣。何必又往应公山之召,而徒取失身之辱乎?”是不知公山弗扰之叛,乃叛季氏,非叛鲁也。孔子之欲往,非为公山弗扰,乃为鲁也。故不得已而晓之说:“今世莫我知,无能召我而用之者。今公山氏特来召我,斯其意岂徒然哉?殆必有以用我也。当此之时,如有委我以国,授我以政,而能用我者,我必将修纪纲之废坠,正名分之陵夷,举文武周公之治,而整顿于今日,使秉礼之宗国,复西京之旧俗,而鲁其为东周矣乎?”孔子自表其用世之志,以晓子路如此。而其拨乱反正之微权,转移化导之妙用,则有未易窥者。然考之春秋传,公山弗扰与季氏战,兵败奔齐,而孔子亦竞末应其召。道之将废,而鲁之终于不振也。可慨也夫!
原文子张问仁于孔子。孔予曰:“能行五者于天下为仁矣。”“请问之。”曰:“恭、宽、信、敏、惠。恭则不侮,宽则得众,信则人任焉,敏则有功,惠则足以使人。”
今译子张问孔子如何成为一个仁人。孔子说:“能够处处实行五种品德,就是仁人了。”子张问:“请问是哪五种?”孔子说:“庄重、宽厚、诚实、勤敏、慈惠。庄重就不致遭受侮辱,宽厚就会得到众人的拥护,诚实就能够得到别人的任用,勤敏就会提到工作效率,慈惠就能使唤人。”
张居正讲评侮是侮慢。任是倚仗的意思。子张问为仁的道理于孔子。孔子教之说:“仁道虽大,不外于心。心德之要,凡有五件。若能于此五者,体验扩充于身心之间,推行运用于天下之大,则其心公平,其理周遍,天德全而仁在是矣。”子张因请问其目,孔子说:“所谓五者,一是恭敬,二是宽容,三是信实,四是勤敏,五是惠爱。其名虽异,都是心德之所散见,缺一不可言仁者。然五者亦人所同具,有感必通的。诚能恭以持己,则在下的人自然畏惮、尊仰而无敢侮慢矣。宽以容众,则在下的人自然心悦诚服而归服于我矣。言行一于诚信,则人都依靠着我而无所疑贰矣。行事勤敏快当,则所为无不成就而动必有功矣。恤人饥寒,悯人劳苦,而恩惠及人则感吾之恩者莫不尽心竭力,乐为我用矣,又岂不足以使人乎?”五者之效如此,汝能兼体而力行之,则天德流通,物我无间,而仁之体用皆备矣,可不勉哉?
原文佛肸召,子欲往。子路曰:“昔者由也闻诸夫子曰:‘亲于其身为不善者,君子不入也’。佛肸以中牟畔,子之往也,如之何?”子曰:“然,有是言也,不曰坚乎,磨而不磷;不曰白平,涅而不缁。吾岂匏瓜也哉?焉能系而不食?”
今译佛肸召孔子去,孔子打算前往。子路说:“从前我听先生说过:‘亲自做坏事的人那里,君子是不去的。’现在佛肸盘踞中牟反叛,你却要去,这如何解释呢?”孔子说:“是的,我是说过这样的话。不是说最坚硬的东西是磨也磨不薄,最洁白的东西然也染不黑吗?我难道是个苦味的葫芦吗?怎么能只挂在那里不让人食用呢?”
张居正讲评佛肸是晋大夫赵筒子的家臣,时为中卓宰。磷是薄,涅是染皂之物。缁是黑色。匏是大匏,味苦而不可食者。时晋室微弱,政在六卿。赵简子与范中行相攻,其家臣有佛肸者因据中牟以叛。一日,佛肸使人来召孔子,孔子即欲应其召而往见之。盖亦欲应公山弗扰之意也。子路不达而阻之说:“昔者我闻夫子有言:‘凡人有悖理乱常,亲身为不善者,君子不入其党,惟恐其浼已故也。’今佛肸据中牟以畔,正是亲为不善的人,君子当远避之不暇,而夫子乃欲往应其召,是辱身而党恶也。何自背于昔日之言乎?”孔子晓之说:“汝谓身为不善,君子不入。此言诚然,我诚有此言也。然人固有可浼者,有不可冼者。譬之于物,凡可磨而薄者,必其坚之未至者也。独不曰,天下有至坚厚者,虽磨之,安能使之损而为薄乎?凡可染而黑者,必其白之未至者也。独不曰天下有至洁白者,虽染之,安能使之变而为黑乎?夫物有一定之质,尚不可变,我之志操坚白自处固已审矣,彼虽不善,焉能洗我乎哉?且君子之学,贵适于用,我岂若彼匏瓜者哉?呺然徒而悬系,而不见食于人,则亦弃物而已!何益于世哉?然则,佛肸之召,我固当有变通之微权,而君子不入之说,有不可以概论者矣。”按孔子前于公山之召,则以东周自期,此于佛肸之召,则以坚白自信,盖圣人道大德宏,故能化物而不为物所化。若使坚白不足而自试于磨涅,则己且不免于辱,何以能转移一世乎?君子处世,审己而动可也。
原文子曰:“由也,汝闻六言六蔽矣乎?”对曰:“未也。”“居!吾语女。好仁不好学,其蔽也愚;好知不好学,其蔽也**;好信不好学,其蔽也贼;好直不好学,其蔽也绞;好勇不好学,其蔽也乱;好刚不好学,其蔽也狂。”
今译孔子说:“仲由!你听说过六种品德和六种弊病了吗?”子路回答:“没有。”孔子说:“坐下,我告诉你。爱好仁德却不爱好学问,它的弊病是容易受人坑害和愚弄;爱好聪明智慧却不爱好学问,它的弊病是行为**;爱好诚信却不爱好学问,它的弊病是危害亲人;爱好直率却不爱好学问,它的弊病是说话尖刻;爱好勇敢却不爱好学问,它的弊病是捣乱闯祸;爱好刚强却不爱好学问,它的弊病就是狂妄自大。”
张居正讲评有所遮掩叫做蔽。**是**,贼是伤害于物,绞是急迫的意思。昔子路负谅直刚勇之资,而少学问陶榕之力。故孔子呼其名而问之,说:“人之偏于所向者,有一件好处,便有一样遮蔽。总之有六言,而六蔽随之。汝曾闻之否平?”子路时方侍坐,遂起而对说:“由未之闻也。”孔子说:“汝复坐,我当一一告汝。盖天下之享,莫不有理,人必好学穷理,而后所行为无蔽。不然,则虽才质之美,制行之高亦将有所遮蔽,而无以成其德矣。如仁主于爱,本美德也,而所以用其爱者,有理存焉。若但知爱人之为美,而不好学以明其理,则心为爱所蔽,将至于可陷可罔,而人亦俱丧矣,岂不流而为愚乎?智主子知,亦美德也,而所以通其智者,有理存焉。若但知多智之为美,而不好学以明其理,则心为智所蔽,将至于穷高极远,而无所归着矣,岂不流而为**平?有言必信,亦美德也,而所以成其信者,有理存焉。若但知信实之为美,而不好学以明其理,则心为信所蔽,将至于期必固执,而伤害于物矣,岂不流而为贼乎?直而无隐,亦美德也,而所以行其直者,有理存焉。若但知直道之为美,而不好学以明其理,则心为直所蔽,将至于径情急迫,而无复合弘之度矣,岂不流而为绞乎?遇事勇敢,亦美德也,而所以奋其勇者有理存焉,若但以勇敢为尚,而不好学以明其理,则心为勇所蔽,必将恃其血气之强,肆行而无忌矣,岂不流于乱乎?刚强不屈,亦美德也,而所以全其刚者,有理存焉,若但以刚强为尚,而不好学以明其理,则心为刚所蔽,必将逞其轻世之志,放旷而不羁矣,岂不流于狂乎?”夫仁、智、信、直、勇、刚,六者,美行也;愚、**、贼、绞、乱、狂,六者恶名也。人惟足已而不学,见理之不明,遂使美者化而为恶,而况其生质之不美者乎?于此见气质之用小,学问之功大。是以古之帝王不恃其聪明绝异之资,而必以讲学穷理为急,诚恐其流于过中失正而不自知也。
原文子曰:“小子何莫学夫《诗》?《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
今译孔子说:“学生们为什么不学习《诗》呢?学《诗》可以激发志气,可以观察天地万物及人间兴衰得失,可以使人同众人和睦相处,可以使人懂得怎样去讽刺上级。近可以用来事奉父母;远可以用来服事君王;还可以多知道一些鸟兽草木的名字。”
张居正讲评兴是兴起,观是观感。群是群聚,怨是怨恨。孔子呼门弟子而教之,说:“《诗》之为教,有益于人甚大。尔小子何不于《诗而学之乎?盖《诗》之所言,有善有恶。学之,则善者可以为劝,恶者可以为惩。而吾心好恶之机将有勃然不能自已者,故可以兴。《诗》之所载,有美有刺。学之,则美者可以考见其得;刺者可以考见其失,而吾身行事之实,将有惕然因之感动者,故可以观。其叙述情好于和乐之中,不失夫庄敬之节。学之,则可以处群,虽和而不至于流矣。其发抒悲怨于责望之下,犹存乎忠厚之情,学之,则可以处怨,虽怨而不至于怒矣。近而家庭之间,所以事父的道理;远而朝廷之上,所以事君的道理,莫不备载于中,学之,则可以为忠臣孝子,而大伦克尽矣。且其情景所发,或因鸟兽以起兴,或托草木以寓言,其中称名不一,取类至繁。学之,则可以多识乌兽草木之名,而小物亦察矣。夫《诗》之有益于人如此,尔小子岂可以不学乎哉?”然诗之为教,不但学者所当诵习也,《关雎》、《麟趾》为风化之原,《凫鹭》、《既醉》乃太平之福。《天保》以上,所以治内;《采薇》以下,所以治外,王道莫备于斯矣,为人主者,亦不可以不究心焉。
原文子谓伯鱼曰:“女为《周南》、《召南》矣乎?人而不为《周南》、《召南》,其犹正墙面而立也与?”
今译孔子对伯鱼说:“你学习过《周南》、《召南》了吗?一个人如果不学习《周南》、《召南》,那就像面对墙壁站立吧?”
张居正讲评为,是习学。《周南》、《召南》是《诗经·国风》之首篇。昔周文王与其后妃俱有圣德修身、齐家以令于国中,又使周公治陕以西,召公治陕以东。由是风化自北而南,远被子江汉之域,故诗人咏歌其事。《周南》之诗,自《关雎》以下,言文王后妃闺门之化行子南国也。《召南》之诗,自《鹊巢》以下,言南国诸侯夫人与大夫之妻皆被文王后妃之化而成德也。孔子教其子伯鱼说:“汝尝学夫《周南》、《召南》之诗矣乎?盖《周南》、《召南》两篇所言皆修身、齐家之事,于人伦日用,最为切要。学者须把这两篇诗,讲诵玩味,身体力行,乃为有益。人若不学《周南》、《召南》则无以正性情,笃伦理。身且不知修,家且不知齐矣,安望其能经邦而济世,化民而易俗哉?譬如正对着墙面站立的一般,咫尺之地,隔碍障蔽,一物无所见,一步不可行矣,况其远者乎?”甚哉,二南之切于人,不可以不学也。然《大学》说:“白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人君一身,乃万国之仪刑,未有不修身齐家,而可以治国平天下者。则二南之诗,岂独为学者之所当习哉?
原文子曰:“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
今译孔子说:“礼呀礼呀,只是说的玉帛之类的礼器吗?乐呀乐呀,只是说的钟鼓之类的乐器吗?”
张居正讲评孔子见世之用礼乐者,专事其末,而不知探其本也。故发此论说道:“先王制礼以交神、人,恰上下,固未有不用夫玉帛者,然必先有个恭敬、诚悫的意思存之于中,然后用玉帛以将之。若无是敬,则虽玉帛交错,不过虚文而已。然则,所谓礼云礼云者,岂徒玉帛云乎哉?先王作乐以养民德,导民和,固未有不用夫钟鼓者,然必先有个欣喜欢爱的意思蕴之于心,而后用钟鼓以宣之。若无是和,则虽钟鼓铿锵,不过虚器而已。然则所谓乐云乐云者,岂徒钟鼓云乎哉?”盖先王以礼乐教天下,皆本之和敬之实德,而发之于仪文节奏之间,后世徒事于文,而不求其本,故孔子叹之如此!
原文子曰:“色厉而内荏,譬诸小人,其犹穿窬之盗也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