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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入京请训广结缘(第1页)

五、入京请训广结缘

李许笑谈左宗棠时,左宗棠仍在四处搜索张宗禹。可惜搜来索去,张宗禹毛都没搜索到。朝廷只得依李鸿章所奏,认定张宗禹已死。同时赏还李鸿章双眼花翎和黄马褂,取消降革处分。随即大赏三军,曾国藩筹饷有功,递补武英殿大学士,左宗棠助剿卖力,加太子太保衔,刘铭传则升为一等男爵,其他各军将领及丁宝桢等参战督抚,皆有封赏,无一遗漏。

最大赢家自然是李鸿章,不仅像左宗棠一样赏加太子太保衔,还晋升协办大学士,补授湖广总督。咸丰以降,大学士以文华殿、武英殿、体仁阁、文渊阁入衔,满汉各二人,另有协办大学士,满汉各一人,皆为文臣最高官位。其时大清二品顶戴以上官员多达三百人,李鸿章脱颖而出,挤入六人组成的大学士行列,实在不简单。且才四十五岁,这个年龄位列太师太傅太保三公又递补协揆者,大清开国以来仅此一人而已。

激动之余,李鸿章依例草拟《请入觐片》,提出进京请训要求。奏片发走,又有消息传来,曾国藩转任直隶总督,两江总督由浙闽总督马新贻继任。马新贻虽系李鸿章同年,可论政绩和军功,两人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何况李鸿章还曾署理两江总督,若非北征捻军,早该去掉署理二字,实至名归。如今曾国藩离开两江财赋重地,照理该让学生回任,竟然交给资历浅威望低的马新贻,确实有些匪夷所思。

见李鸿章老大不乐,许钤身入见道:“中堂大人总督湖广,远离两江,可喜可贺!”

捻军已除,国无战事,李鸿章又位居三公和协揆,再呼鸿帅已不合时宜,僚属都自觉改称中堂。李鸿章道:“你是不是以为我贪恋两江富庶,嫌弃湖广贫瘠?其实我是兴军于苏沪,在两江兴洋务,创西学,倡办机器制造,不愿人去政息。我老师总督两江,自然误不了事,各业皆可继续光大,而今假手他人,后果不堪设想啊。”

许钤身点头道:“中堂所言甚是在理。可您老想过没有,朝廷调曾侯相北上,本来就不是给您腾挪位置的。”李鸿章道:“此话怎讲?”许钤身道:“朝廷还没忘记天国圣库,需要信得过的人赴任两江,以彻底揭开谜底。”李鸿章恍然大悟道:“是啊,本官离开两江时,朝廷出于剿捻大计,让我老师回任,做我坚强后盾。如今捻匪已灭,无须筹集军饷,调开我老师,正好排除干扰,追查圣库之事。”

许钤身几分神秘道:“听说马新贻履新前入京请训,受慈禧太后与恭亲王召见,密谈半日,出得养心殿,脸色寡白,衣服湿透,几近虚脱。照理总督万人瞩目的两江,本该春风得意,趁逗留京师,置酒高会,大撒银子,争取同僚故旧支持,可马新贻却匆匆离京,南归山东菏泽老家,与妻儿抱头痛哭。还专门给兄弟一笔钱,打造上好棺材,以备不测。”

李鸿章瞪大眼睛道:“还有这样的事?你怎么知道的?”许钤身说:“近有好友自京师和荷泽来德州办差,找钤身叙旧,席上触及马新贻,说得头头是道。钤身由此推断,中堂离两江是非之地远些,绝对不是坏事。”

“也许是的,福兮祸所兮,祸兮福所倚。”李鸿章感叹几句,想起前年署理两江总督之初,接到恭亲王密信,命查天国圣库财宝去向,全靠殷家抗拒厘税事件闹大,才勉强敷衍过去。朝廷知你向着曾氏兄弟,特改派湖广,让马新贻总督两江,旧事重提。可湘军旧勇与太平军老兵遍布两江地区,鱼龙混杂,外加哥老会、小刀会等会党余孽,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马新贻置身其中,恐怕凶多吉少,怪不得他如临大敌般,很不自在。

许钤身自然不是专来说道马新贻的,转而提醒道:“眼下天下太平,中堂《请入觐片》已送出,该提前准备入京事宜,以免圣谕下达后,手忙脚乱。”李鸿章道:“正是的,本督咸丰三年初出京,至今整整十五个春秋,此番返京,不仅要面圣受训,还要拜访故旧同僚,总得有所预备。此事就交给你与钱鼎铭,到时你俩随我一起入京。”

许钤身走出签押房,将李鸿章的意思传达给钱鼎铭。钱鼎铭说:“进京准备也简单,就是多带些银票,该塞则塞,该撒则撒。”许钤身笑道:“该塞则塞,该撒则撒,话说起来容易,可到底塞给谁,撒给谁,该塞多少,给几何,只怕大有讲究。”

“这个也好办。”钱鼎铭说着,拿出一样东西。许钤身接过去一瞧,是本《大清缙绅全书》。翻开封面,原来系当朝官宦名录,上到王公大臣,下至各衙门胥吏文书,尽在其中。钱鼎铭启发许钤身道:“先从书里选抄些名字,交给李中堂,由他亲自敲定,谁送谁不送,谁多送谁少送,咱再准备银票,携带入京。”许钤身问:“如此一大把名录,又怎么取舍?”钱鼎铭道:“选中堂用得着的人物,比如军机处和总署要员,比如六部衙门关键角色。”

两人很快选定一批人名,写入清单,送交李鸿章过目。李鸿章基本认可,只在户部送礼名录下,加上几位无品级的小吏。许钤身甚是不解,问:“无品无级的小吏也要打发?”李鸿章说:“别看这些小吏无品无级,却具体负责账目核销,得罪不起。征讨长毛时,我老师是大当家,淮军粮饷账目只管交他老人家,统一送交户部核销,不用我操心。轮到讨捻,我老师退到幕后,淮军开支核销,只能咱自己去跑户部,自然得对经手账目核销的小吏客气点。”

许钤身疑惑道:“讨捻开支大都出自两江,朝廷又没拨过款子,也要拿到户部核销?”李鸿章道:“率土之滨,莫非王土,两江钱谷当属朝廷钱谷,户部当然得核销认可。”

一切准备就绪,朝廷圣谕到达德州,恩准李鸿章入京请训。为避免皇上猜忌,李鸿章将各军撤离直隶,退守黄河以南,尔后带上钱鼎铭、许钤身等随员和少许亲兵,离开桑园,出得德州城,踏上去往京师的路途。

初秋阳光格外明媚,李鸿章让冬梅推开车窗,悠闲地欣赏着道旁秋景。刚从战乱中过来的山河破败萧瑟,却也宁静安详。百姓在田间地头赶种秋粮,生产自救。无论何时,生存总是至关重要的。李鸿章出身合肥乡下,懂得底层生活艰辛,也深知百姓顽强的生存能力,就像土里苗头,哪怕上面压着沉重的大石块,也会从石缝中探出头来,寻找阳光和雨露。

车轮在官道上不紧不忙滚动着,李鸿章心情也起伏跌宕,竟至惴然不安。十五年前的早春,胸怀报国大志,辞别帝京,追随吕贤基,打马南下,一心只想保民卫国,建功立业。十五年过去,壮志已酬,夙愿实现,自己也从七品翰林,一跃而为战功赫赫名满天下的朝廷重臣和封疆大吏。可为何心头还隐隐感觉惶恐,有几分失落呢?

在车轮沉闷的辘辘声中,李鸿章且行且思,渐渐明白过来,当年南下有一个很明确的目标,就是清剿太平军和捻军,收复万里河山,而今功成名就,北上面圣请训,其荣耀自不必说,却已失去对手,也失去人生方向,怎能不茫然无措?人生其实是一场搏弈,博弈总离不开对手,找不到对手,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可言?

不错,皇上已安排湖广总督位置,等着你去坐享其成,可这就是你所渴望所追求的人生目标吗?李鸿章难免疑虑。大清境内共有十个总督位置,做上总督就能有所作为,实现自身价值么?曾国藩曾说李鸿章拼命做官,照李鸿章自己理解,做官就是做事,拼命做官就是拼命做事。当然到得战场上,拼命做官便是率领将士拼命杀敌。敌人杀尽,转任地方,湖广总督位置上有值得自己拼命的事情可做不?

又想自己毕竟还有职位可任,手下数百淮军将领和八万士兵,又该何去何从?没有了敌人,裁军归农,自是其必然结局。那么军怎么裁,裁多裁少,还是全裁?八旗绿营已成废物,各省防军也无甚战力,淮军裁后,国防空虚,又用什么守卫万里山河?且不说别处,只说直隶一带,李鸿章一路走来,注意查访考察,只见驿站破败,营盘失修,要塞少兵把守,几处粮草转运局无粮无草,连正规兵站,也兵少将寡,毫无防御能力。怪不得张宗禹不费吹灰之力就**,威逼畿辅,致使朝野震动,两宫色变。若淮军一裁了之,一旦日后出现张宗禹李宗禹王宗禹,谁来御敌护国?

考虑着自己未来和淮军去向,忧心着君国和百姓安危,不知不觉间,京师已近在眼前。都说归乡情更怯,李鸿章可是归京情更怯啊。试问帝京还是十五年前的京帝吗?皇城还是十五年前的皇城吗?紫禁城里的养心殿,不用说再见不到精明自负的咸丰皇帝,早换上同治新君,由两宫垂帘听政,可谓物是人非。江山代有才人出,一朝天子一朝臣,殿前大臣恐怕已看不到几副旧面孔,就如刘禹锡诗之所曰: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

车驾终于在城门口停下来。军机处差官恭候已久,见到李鸿章座驾,赶紧上前施礼,朗声道:“下官奉恭亲王差委,特在此迎候李中堂,请上轿赶赴贤良寺,洗尘听诏。”

李鸿章由冬梅扶下车,谢过差官,抬眼望去,数步外停着一顶八人绿呢大轿。扶轿官赶紧过来,掺住李鸿章,小心扶入轿里。刚坐稳,只听引轿官吆喝一声:起轿啰!轿子随即微微颠起来,在护轿官保卫下,向城里方向开去。李鸿章随行车驾紧跟其后,一路浩浩****,引得路人驻足观望,纷纷猜测轿里大员来历。听消息灵通人士说是李鸿章,围观人群越来越多,有的甚至燃放起鞭炮来,表示热烈欢迎。

原来张宗禹率领西捻直犯京畿时,各军勤王不力,京师岌岌可危,满城百姓心惊肉跳,惶惶不可终日,不少富裕人家还大包小包,带着家财,出城躲到了乡下亲戚家。还是淮军北上,击败西捻,警戒得以解除,百姓欢呼雀跃,众口称赞李鸿章,视他为大救星和大英雄。还编排了好多李鸿章神机妙算智剿西捻的故事,一时间广为流传。如今大英雄进京,近在咫尺开外的大呢桥里,自然欣喜异常,跑到道旁,倒看李鸿章长何模样,是不是像诸葛亮样,又英武,又帅气,手上还摇着鹅毛扇,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见自己这么受欢迎,李鸿章大受感动,想掀开轿帘,看眼道旁盛况。可轿帘刚提起,便被护轿官拉严,不让轿里人物暴露于大庭广众面前。恭亲王有令,李鸿章征讨太平军和捻军十多年,如今两军虽已灭亡,其残兵败将分布全国各地,京城人多品杂,三教九流,什么角色都有,万一出点差错,护轿官如何担当得起?

李鸿章不好勉强,只能听之任之。大轿很快进入冰碴胡同,来到贤良寺前。贤良寺原系雍正年间怡亲王允祥府第,允祥死后,遵其遗愿,舍宅为寺。又因雍正谥允祥以贤,故名贤良寺,后成为地方重臣进京觐见时临时居所,带有客栈性质,只不过普通人物无资格入住。李鸿章京城没有房产,贤良寺自然是最佳落脚之处。

轿入寺院,人出轿门,住持赶紧上来请安道乏,送李鸿章入住早已打扫干净的上房。洗过脸,净过手,喝几口清茶,吃几样水果,李鸿章召进钱鼎铭和许钤身,命两位照着早拟好的清单,分赴各处,逐一打点。两人主要负责三品以下官吏,二品以上大员,还得李鸿章拜见过恭亲王奕?后,亲自上门,以示尊崇。

两人走后,李鸿章戴上红珊瑚顶戴,穿好九蟒五爪蟒袍和仙鹤补服,出门来到院中,复入绿呢大桥,离开贤良寺,直奔恭王府而去。

位于柳荫街的恭王府,初为乾隆朝大学士和珅私邸。嘉庆皇帝登基,赐和珅自尽,将和府赏给庆亲王永璘。嘉庆之后是道光,等到道光帝儿子咸丰临朝,又转赠给六弟奕?,作为恭王府,奕?在此一住便是十六七年。当年和珅富可敌国,营造私邸,自然舍得花钱,宅子也就极具规模,成为京城最大王府。

绿呢大轿在恭王府门首缓缓落下,军机处差官从李鸿章手里拿过手本和门包,屁颠屁颠去见门房。门房掂掂门包,觉得不轻,脚打莲花落,通禀进去。里面很快传出一声长长的“请”字,李鸿章闻声走出轿子,正正顶戴,掸掸蟒袍和补服,迈入王府大门。府里自有人过来引路,穿越几道回廊,绕过一处假山,但见奕?正站在槐树下,笑盈盈望过来。李鸿章赶紧趋前几步,跪倒在地,口称:“湖广总督协办大学士下官李鸿章给王爷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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