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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接关防倒守运河(第2页)

尹漋河战报送入徐州帅营,李鸿章又气恼,又庆幸。气恼刘铭传急功冒进,损兵折将,庆幸鲍超按时率部出战,击退捻军,让刘铭传死里逃生。千军易得,一将难求,铭军死伤再惨,无关紧要,只要刘铭传活着,铭军仍会重振雄风,复现于战场。

为感谢鲍超,李鸿章拿过纸笔,准备奏明皇上,给他请功领赏。刚开了个头,许钤身进帐,手上拎着个包裹,说是鲍超亲兵送来的战利品。李鸿章颇觉疑惑,道:“鲍超舍得送战利品给我?快打开看看。”

许钤身打开包裹,竟是一套又破又脏的军官盔甲。李鸿章皱着眉头,说:“鲍超送盔甲给我干啥?让我披挂上阵?”许钤身说:“看上去像是提督盔甲。”李鸿章疑惑道:“提督盔甲?哪位提督的盔甲?”又问道:“鲍超亲兵走了没?”许钤身说:“我叫人领到后营歇息用餐,应该没走。”李鸿章说:“去问问他,到底谁的盔甲。”

霆铭二军同战尹漋河,铭军大败,军中仅刘铭传官居提督,提督盔甲还能是别人的不成?许钤身这么想着,也不多话,跑到后营,一问鲍超亲兵,果然不假。回禀李鸿章,李鸿章不乐道:“鲍超这小子,送来刘铭传盔甲,到底是何用心?”许钤身说:“鲍刘来自湘淮两军,都是心高气傲战功赫赫的虎将,难免张飞不服马超,互生龃龉。刘铭传违约抢功,为捻军所败,鲍超如期出兵,获刘盔甲,转送给鸿帅,无非两个意思,一是羞辱刘铭传,一是告诉鸿帅,淮军大将莫过如此。”

气得李鸿章眼冒火星,一把抓过刘铭传盔甲,往地上狠狠摔去,大声咆哮道:“给我扔到阴沟里去,再别叫我看到这劳什子。”

许钤身上前,捡起盔甲,掸掸上面的灰尘,人却没动。李鸿章说:“怎么还不走?”许钤身说:“钤身觉得还是留着这套盔甲好。”李鸿章说:“留着何用?”许钤身说:“还给刘铭传。”

许钤身用意好懂,就是以此警醒刘铭传,到了战场上,还是理智些,别逞强好胜,凭着性子来,自己打自己耳光。李鸿章叹口气,说:“行吧行吧,你去处理吧。”

许钤身抱着盔甲出帐,交予差官,送还刘铭传。

本来鲍超及时出手,救自己一命,刘铭传心存感激,还想着酬谢他。收到李鸿章送回来的盔甲,觉得颜面扫地,羞愧难当,竟由羞转怒,由怒生恨,不仅不再感激鲍超,还大骂他不是东西。骂够后,仍不解气,又上书朝廷,说尹漋河之战本可完胜捻军,皆因鲍超故意延时出兵,导致铭军孤军作战,让捻军占了便宜,趁虚脱逃。

明明是你刘铭传抢独食,提前出兵,败于捻军,这下反咬一口,把责任往我鲍超身上推,也太无耻了吧?鲍超不肯善罢甘休,也上折力争,大骂刘铭传忘恩负义。

就这样,两人你一折,我一本,唇枪舌战,打起笔墨官司来。朝廷没人亲临战场,仅凭两人奏折,知道谁是谁非?便责令李鸿章,尽快调查明白,再回复朝廷,实行奖罚时,也好有个依据。本来李鸿章要给鲍超请功,这小子竟送来刘铭传盔甲,也就再提不起兴致。这会儿朝廷下令调查尹漋河之战真相,李鸿章左不是,右也不是,不知如何起笔为好。

许钤身理解李鸿章苦终,笑笑道:“皇上这道命题文章,比起当年会试皇考来,只怕还难吧?”李鸿章愁道:“说真话吧,刘铭传得罪不起,日后还要靠他上阵作战,战胜捻匪;说假话吧,不仅对不起鲍超,老师那里也不好交待。鲍超可是老师救命恩人,祁门遇险,不是他小子,老师只怕早已死于长毛之手。”许钤身笑道:“钤身倒有个办法,不知可行不可行。”

知道许钤身点子多,李鸿章叫着他字号道:“仲韬有何良策,快快道来。”许钤身道:“鸿帅可给皇上递个折子,就说徐州离安陆太远,鞭长莫及,不像曾国荃近在随州,让他就便调查尹漋河战役,获取真相不难。”

“你这是哪来的馊主意?不是有意置刘铭传于死地吗?”李鸿章大摇其头,“鲍超系湘军元老,霆军又是大裁军后硕果仅存的湘军旧部,曾国荃肯定会力保鲍超,不可能胳膊肘子往外扭,倒过来替刘铭传说话。”许钤身说:“我看不一定。”李鸿章不解道:“何以见得?”

许钤身道出一番理由来。他说:“曾国荃心中早已没有霆军位置。霆军系湘军旧部不假,可霆军大部分兵源来自川滇黔鄂,仅有少部分为湖南兵勇,算不得湘军嫡系。正因不是嫡系,迟迟拿不到欠饷,没能及时裁撤,正巧碰上僧格林沁兵败,剿捻需要,才勉强留存下来。为欠饷之事,霆军还闹过哗变,差点惹出大乱,弄得曾氏兄弟很头疼,很被动,早想开掉霆军,鲍刘闹别扭,不正是个难得的机会么?此其一。”李鸿章问:“其二呢?”

许钤身说:“其二是曾国荃也不愿得罪淮军。湘军裁撤,曾国荃不再是当年的曾国荃,手里仅有少数抚标和绿营,上任湖北巡抚后才连丢数县,大失面子。幸淮军及时南下,让他稳住阵脚,他心里清楚,得罪淮军,以后日子肯定不好过。”

说得李鸿章频频点头。许钤身说:“最重要的还是其三,曾国荃欠着鸿帅大人情。”李鸿章说:“曾国荃欠我什么人情?”许钤身说:“不是鸿帅署理两江总督,捂住天国圣库盖子,曾国荃能复出湖北巡抚吗?此次鲍刘之争,他正好投桃报李。”

李鸿章哈哈大笑起来,说:“好你个仲韬,刚到军中没几天,湘淮二军底细竟被你摸个一清二楚。”许钤身笑道:“钤身位卑未敢忘忧国啊。何况湘淮两军威震天下,外面说法多着呢。咱又与景亭大兄等过从甚密,总会听到些风言风语。”

李鸿章不再犹豫,让许钤身代笔,给皇上呈折,力荐曾国荃就近调查尹漋河战役鲍刘之争。奏折递到京都,朝臣们没一个看得懂。李鸿章一向喜欢护犊子,淮军将领犯了啥事,他能盖尽量盖,能捂尽量捂,外人说都说不得。尹漋河之战,铭军失利,刘鲍两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皇上要李鸿章给个说法,他竟建议湘军旧帅曾国荃出面调查,刘铭传不明摆着会吃亏吗?莫不是李鸿章脑袋进了水?

两宫和奕?也觉得意外。让李鸿章出面调查尹漋河战役真相,本意无非照顾刘铭传。原因简单,惹恼铭军,开罪淮军,日后谁替朝廷剿捻?至于湘军旧部霆军,原属裁撤之师,有它不多,无它也不少,还得罪得起。不想李鸿章有便宜不占,硬要推给曾国荃,实在不可理喻。不过既然李鸿章让贤,就派曾国荃跑趟安陆好了。

曾国荃很快拿出调查结果,回奏皇上:尹漋河之战,鲍超对阵赖文光,刘铭传遭遇任化邦,赖弱任强,鲍超胜得可喜,刘铭传败得也不冤。

赖文光原是太平军里文官,金陵城破,他领着残部加入捻军,因足智多谋,加之任化邦与张宗禹闹不和,共同推举他做了名义上的大首领,事实任、张部属还归各自统领,赖文光所能指挥的也不过自带太平军残部。基于此因,曾国荃调查结论看上去不偏不倚,其实背后意思不难懂:鲍超取胜弱敌赖文光,没啥了不起,刘铭传败给强敌任化邦,也情有可原。

见此结果,李鸿章自然欢喜,表扬许钤身道:“还是仲韬有眼光,曾国荃像是事先与你商量过,才下此结论的。”许钤身说:“哪是钤身有眼光,是鸿帅种豆得豆,种瓜得瓜。”

有人欢喜,自然有人烦。见曾国荃湘军老帅,竟替淮军将领说话,鲍超气得冒火,只差没提枪去找曾国荃拼命。正逢东捻大举北上,朝廷命李鸿章驱兵围堵,李鸿章檄调霆军北进,鲍超盛怒之下,岂肯听令?一折递给朝廷,说是伤病复发,要求开缺调理养病。

怒火攻心,忧愤伤体,不久鲍超还真病倒了,各伤皆发,口不能言,耳不能听,奄奄一息。也许意识到自己再也回不了战场,又奏请遣散霆军三十二营,让弟兄们拿钱走人。李鸿章得知鲍超病情严重,无法带兵,将霆军老弱病残裁去,留下精壮,编入淮军。

就这样,威震四方名重一时的霆军退出战场,淡出人们视野。功名赫赫的一代将星鲍超也落寞而去,回籍四川老家养伤,渐渐归于沉寂。随着霆军裁撤,辉煌十多年挽清廷于既倒的湘军完成自身使命,完全退出历史舞台,仅余部分将领和少量兵勇,零零星星,分散于淮军和各地防军,几近于无。

没人在乎霆军之裁撤,留意湘军之消失,朝廷上下都在关注捻军动向,希望淮军和地方防军早日取胜,好过太平安宁的日子。李鸿章重任于肩,更不敢稍有懈怠。东捻冲出官军包围圈后,发挥其能走善跑特长,一阵风似的,刮向河南,直到黄河南岸才刹住。面对滔滔黄浪,一时竟不知何去何从。摆在他们前面的有三条路,一是西行川陕,与西捻会合;二是越河北上,直逼京畿;三是东渡运河,进犯鲁苏。

一个人也好,一支队伍也罢,无路可走之际,披荆斩棘,也要开辟条路出来,勇往直前。而一旦眼前有路,可前可后,可左可右时,相反会犹犹豫豫,举棋不定。赖文光与任化邦商量来商量去,就是决定不下,该去往何方。本来捻军就没明确目标,逢山上山,遇水下水,碰村进村,见寨入寨,若有官军追剿,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跑不赢还可兜圈子。如今甩脱官军,左是山,右是水,前面还有黄河,顿时失去了方向。最后两人决定按兵不动,先休整一阵,待派人与张宗禹联系上,取得共识后再说。

东捻选择出路时,徐州帅营里的李鸿章也在苦苦寻找破捻大计。被东捻牵着鼻子到处乱跑,绝对跑不出名堂,最后只能像僧格林沁样被活活拖死。李鸿章召集许钤身、钱鼎铭等幕僚和营务官开会,想听听意见,集思广益。

各位走进帅营后,李鸿章摊开豫省舆图,指明东捻目前所处位置后,请大家发表看法。几位认为可趁东捻休整,悄悄跟过去,出奇制胜。李鸿章觉得不可行。捻军十分警觉,哪是你出奇就能制胜的?只怕淮军和地方防军还没拢边,他们便已逃之夭夭。又有人提出,把东捻赶到豫西贫瘠山区,困死他们。这是上年曾老师用过的战术,捻军不但没往西走,还冲过开封防墙,东入鲁境,骚扰一把,南回皖鄂。

看来唯一办法,只能把捻军引入鲁省,借助黄河和运河天堑,实行围歼。可问题又来了,一是如何引捻入鲁,二是怎么围歼。还有山东巡抚丁宝桢,肯定不愿自己辖区成为主战场,他不合作,不提供粮草,围捻大计必受影响。

正在计议,刘铭传来见李鸿章,说是负荆请罪。尹漋河大战,若非他争功冒进,东捻就是不被全歼,至少也大伤元气,再掀不起大浪。铸下大错,却侥幸逃脱处罚,刘铭传心怀愧疚,主动来向主帅认错。

李鸿章青着一张老脸,啥都没说。尹漋河战役前,郭松林大败,张树珊战死,淮军连连受挫,刘铭传避开霆军,孤军作战,是要单独打个胜仗,为淮军争口气,其用心之良苦,李鸿章再清楚不过,还能说他什么呢?也是刘铭传悟性高,深知李鸿章对铭军尹漋河之败真实看法,也就不痒不痛认几句错,尔后话锋一转,说起围歼东捻话题来。原来这小子来认错是假,献计献策是真。李鸿章来了神,这才开口道:“你有好想法,只管道来就是。”刘铭传道:“可行倒守运河办法,围逼捻军。”

“倒守运河?”李鸿章眼前一亮,脱口道。刘铭传解释说:“原来防军驻扎运河东岸,用以阻止捻军东进,现可改变思路,引诱捻军进入运河以东鲁省腹地,防军再在河西筑墙驻兵,严防捻军西退,好利用胶东三面海岸,关起门来打狗。”

这甚合李鸿章心意。倒守运河,把捻军封堵于山东腹地,还怕他们插翅飞走不成?与刘铭传取得共识后,李鸿章立即发号施令,命各军向山东境内移动,分驻黄河以南和运河以西,修筑长墙,疏浚河道。表面看是防敌北上东进,其实是等着东捻突破防线,进入山东后,再掉过枪眼炮口,实施围歼。

各军依令而行,李鸿章又让六弟昭庆速往金陵解饷,为刘铭传铭军、潘鼎新鼎军、杨鼎勋勋军提供足够银子,添置马匹,组成游击之师,负责绕击捻军,将其赶进预定地区。

大计已定,李鸿章将行辕迁往济宁,就近指挥剿捻。稍事休息,又马不停蹄,亲临运河,察勘河防。许钤身一直跟随左右,建议道:“倒守运河,固然不错,若再增设一道防线,捻匪就死定了。”李鸿章说:“增设什么防线?”许钤身说:“胶莱防线。”

李鸿章铺开山东舆图,找到胶莱河,立着手掌,由北往南一切,说:“好好好,筑就胶莱防线,困捻匪于胶莱以东海隅,再加以歼灭,定能收事半功倍之效。就是万一捻匪突破胶莱防线,还有运河防线阻截,可继续围歼。”许钤身道:“胶莱防线就交鲁军修筑,名义上以防捻匪东入胶东,这样丁宝桢就会积极性大涨。”

照许钤身所说,李鸿章发函给丁宝桢,丁宝桢果然踊跃得很,调集大量兵勇和民夫,抓紧修筑胶莱防线。许钤身还不放心,又质疑道:“有游击之师驱赶,捻军就会乖乖进入鸿帅所设防区么?”李鸿章望定许钤身道:“有想法只管说,别吞吞吐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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