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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太后受骗悍然宣战八国联手进攻京师(第4页)

连远在武昌的张之洞也心下生疑,把辜鸿铭叫到后衙凉亭里纳凉叙话,有意无意道:“李鸿章倡导东南互保,以图日后复国,各地督抚胸怀大局,配合他互保成功,他正好应诏北上议和,岂料赶往上海后,不再挪窝,也不知他打的什么鬼主意?”

辜鸿铭懒洋洋道:“上海是李鸿章发祥地,淮军旧部遍布,他留沪不去,谁知打什么鬼主意?”张之洞狐疑道:“莫非李鸿章想谋反不成!”辜鸿铭道:“不好说。只闻李鸿章离粤前,有个神秘人物到过广州。”张之洞问:“什么神秘人物?”

辜鸿铭没说神秘人物,撩衣当扇,往胸前猛扇几下,口里抱怨道:“怪不得武汉素有火炉美誉,一到暑天,热气如蒸,鸿铭都快中暑成痧了。”

张之洞笑笑,唤衙役端上西瓜,亲自拿过一块,送到辜鸿铭手上。辜鸿铭狼吞虎咽,连吃四五块,吃得肚皮鼓得老高,才拣回刚才话题,道:“鸿铭旅居广州时,与刘学询有过短暂接触,至今还有书信往来。昨日接刘函,说孙文专程自日本潜回国内,密访李鸿章,两人相谈甚洽。”张之洞睁大眼睛道:“是那个到处闹革命的孙文吗?”

辜鸿铭点点头,道:“正是革命家孙文。”张之洞问:“据说康、梁、孙三个广东佬齐聚日本后,打得火热,狼狈为奸,图谋不轨。时值北方大乱,两宫西逃,东南互保成功,孙文突然回国,密会李鸿章,只怕不安好心。”辜鸿铭道:“孙文给李鸿章贡献了上中下三策。”张之洞道:“上中下三策?”辜鸿铭道:“上策出任总统,建立共和;中策借洋灭清,自立为帝;下策北上议和,迎帝回京,恢复清朝。”

“做总统,当皇帝?”张之洞站起身,手拍阑干,嘴里不停嘀咕道,“李鸿章已七十七岁高龄,想做总统也做不了几天,岂不为人作嫁,白忙一场么?”辜鸿铭也起身靠到张之洞旁边,道:“难道李鸿章想当皇帝?”张之洞道:“皇帝不是总统,可传位给儿子,李鸿章动此私念,也颇能理解。”辜鸿铭建议道:“香帅可派人东赴上海,面见李鸿章,探明真相,再采取应对措施。”张之洞道:“这也是办法。可派谁去好呢?”辜鸿铭道:“若无更好人选,鸿铭愿往。”张之洞道:“督衙事务繁巨,老夫哪离得开汤生?”

话没落音,门卫进来禀报,说有客求见,递上名刺。张之洞一瞧,哈哈笑道:“有了有了,有赴上海之人选了。”迈开两条短腿,离开后衙,迎出大门。

来人不是别人,乃湖南湘潭老名士王闿运,以及形影不离的周妈。王闿运一生钻研帝王术,早年曾跑到安徽,欲兜售给曾国藩,曾国藩觉得此公好为大言,毫无实用,没买他账。离开曾府,赴会左宗棠,左宗棠也哼哼哈哈,顾左右而言他。还不肯作罢,多年后又拿着《湘军志》,去李鸿章那里试深浅,再碰软钉子。这才死心,夹着尾巴回到湖南,开馆授徒,贱卖平生所学,希望通过学生实现未遂夙愿。一晃多年过去,学生中不乏才俊,有大作为者却寥寥无几。正在王闿运心灰意冷之际,忽闻八国犯京,两宫西狩,不觉心潮澎湃,暗想再不抓住这最后机会,售出满腹帝王术,便只能带进棺材,拱手交给阎王爷了。于是拖着近古稀之病躯,匆匆离湘,北上入鄂,走进湖广督衙,来见声名显赫的张之洞。

好在张之洞不同于曾左李三人,对王闿运热情有加,亲自迎出门外,拉着对方的手,亲家长亲家短,叫得亲切。王闿运目无权贵,却两脚乒乓走,专踏权贵门。踏不进也难不倒他,他有好几个女儿,可与权贵结成儿女亲家。先嫁女给川督丁宝桢儿子,不仅获取丁督每年四百金接济,还谋得成都教职,吃香喝辣不愁。丁宝桢死后,财源枯竭,又托人嫁小女给张之洞过继出去的儿子。张之洞效仿丁宝桢,每年出资四百金,安抚亲家,又嘱湖南官场多加关照,王闿运大名士日子依然过得不赖。

俩亲家互相问候几句,王闿运又让周妈见过张之洞,一起来到后衙。正属午饭时间,张之洞命衙役置办酒肉,又嘱辜鸿铭和儿子儿媳共餐,主客推杯换盏,相叙甚洽。酒后留下儿子儿媳陪同周妈,将王闿运和辜鸿铭带到书房品茶说话。王闿运不是来喝酒品茶的,有意把话题往京变上拉,道:“此番拳祸可不比四十年前庚申之乱,当年只英法两国之兵犯京,眼下引来八国虎狼之师,想把他们请出京门,恐怕难上加难。”

辜鸿铭高帽一送,王闿运更加来劲,唾沫四溅道:“依老夫陋见,当今能拯救天下者,唯亲家一人也。”张之洞故作惊讶道:“亲家何来此言?快别吓着之洞。”王闿运喝口茶水,嘴巴一抹,微笑道:“老夫并非空口发空论,自有其道理在,不知亲家愿听否?”

张之洞赶紧抬身,给王闿运杯里添上茶水,道:“之洞愿闻其详。”王闿运不再客气,侃侃而谈道:“清朝立国两百多年,气数渐尽,否则太后也不会听信亲贵妄言,借拳匪扶清灭洋,悍然向十一国宣战。联军浩**进京,以太后为首恶,太后欲返京城,希望渺茫得很。洋人看好皇上,拿到赔偿,也许会允其回銮归位,然太后绝对不会轻易放皇上走人。至于载漪溥儁父子,乃拳祸根子,洋人喊杀,汉人也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卷土重来已绝无可能。那么谁来收拾破碎河山?自然只能依靠坐镇东南之汉臣。”

张之洞频频点头,道:“亲家言之有理。清廷亲贵防汉如防贼,可紧急关头,又只能指望汉臣出面了难。”王闿运掰着指头道:“眼下举国最有实力和威望者,莫过四大汉臣:李鸿章、刘坤一、袁世凯和亲家大人。可惜李鸿章八旬老翁,臭名昭著,失信于官民,难有大作为。刘坤一年过七十,且湘军零落殆尽,欲行大举,心有余而力不足。袁世凯属少壮派,又手握新军,来势汹汹,然毕竟太嫩,基础薄弱,短期内兴不起风,作不起浪。唯亲家年富力强,雄居武汉三镇,德高望重,人脉广大。经营实业多年,不缺饷银,不乏粮草。操练鄂军有日,陆军能攻,水师可进。加之洋舰往来长江,洋人朋友多,亦可为我所用。亲家若抓住此国破君逃良机,崛起湖广,坐镇东南,号令天下,定能成千秋帝业。”

说得张之洞热血沸腾,却故作惊恐道:“亲家高看,之洞哪担当得起!”王闿运正色道:“大清无道,生灵涂炭,天降大任于斯人,亲家岂能推卸责任,退缩不前?”张之洞道:“不是退缩,是之洞食君禄,受君恩,不敢做叛臣贼子,犯上作乱,留下千古骂名。”

兜售帝王术的最后机会眼看溜走,王闿运颇感失望,没再多话。茶毕张之洞邀登黄鹤楼观光,王闿运兴趣索然,拉上周妈,执意要走。张之洞挽留不住,叫过辜鸿铭,给张两万大额银票,指指王闿运略显落寞的背影。辜鸿铭会意,赶紧追出门外,把银票塞到王闿运手上,道:“香帅所给小小意思,望老先生笑纳。”

光绪年间,清廷官场曾有著名的“三屠”之说:一是广东布政使岑春煊,颇受两宫器重,参倒过不少官员,人称官屠;二是山东巡抚袁世凯,力剿拳民,杀人无数,有民屠之誉;三是张之洞一向大手大脚,不把公款当钱,挥金如土,享财屠大名。

正是张之洞出手阔绰,王闿运才主动送女上门,喜结亲家,不时来武汉揩揩油。每次都不会空手而归,但像此次一接就是两万两银票,毕竟绝无仅有,王闿运两眼大睁道:“武汉离湘潭不远,跑上一百个来回,都要不了这么多盘缠。”辜鸿铭道:“香帅并非要老先生回湘潭,是请您帮忙跑趟上海。”王闿运道:“跑上海干吗?跑上海也花不了这么多钱。”

辜鸿铭把王闿运拉到墙角,放低声音道:“香帅请老先生去上海见见李鸿章。”王闿运道:“见李鸿章干啥?”辜鸿铭道:“游说他坐镇东南,号令天下。”王闿运道:“劝李鸿章称帝?”辜鸿铭道:“不是劝李鸿章称帝,劝他做总统。”

王闿运几分不解,冷笑道:“我这亲家真有意思,老夫好心规劝他成就帝业,他不肯做叛臣贼子,反过来让我去游说李鸿章做总统。总统是洋把戏,不适合千年帝国,为何不让我劝李鸿章当皇帝?”辜鸿铭道:“劝李鸿章做皇帝,跟香帅有何关系?他为何操这个闲心?”王闿运道:“莫非李鸿章做总统,对亲家有好处?”辜鸿铭道:“老先生想想看,皇帝与总统有何区别?”王闿运不假思索道:“皇帝可由儿孙继承,总统只能选举产生。”辜鸿铭道:“是呀,李鸿章做了皇帝,死后传给李家儿孙,关香帅何事?”

别看王闿运古稀在即,脑袋却还算灵光,当即明白过来,道:“李鸿章年近八旬,即使侥幸当上总统,估计要不了几天便会眼闭人亡,亲家正好顺势而为,捷足继任。”

辜鸿铭眼望王闿运,笑而不语。王闿运继续道:“最主要者,是冒此天下之大不韪,风险太大,李鸿章事成,亲家可拣落地桃子,万一事败呢,与己亦无关,继续做湖广总督就是。如此可进可退妙计,只怕也只亲家想得出来。”辜鸿铭道:“香帅可没说过此话喔。”

本来王闿运对洋人把戏不感兴趣,一心只想兜售帝王术,可两万两银票倒手,又实在舍不得还回去,不得不携同周妈,登上辜鸿铭安排的客轮,顺江东下,去会李鸿章。

在赵凤昌引领下,这天王闿运带着周妈,来到静安寺。周妈见佛拜佛,见神求神,王赵两位正好穿过旁门,绕出偏殿,来到住持安排给李鸿章的静室外面。静室不大,却窗明几净,清凉宜人。李鸿章正在桌前拟折,禀奏居寺静养心得,只字不提北上议和之事。拟得差不多,赵凤昌轻手轻脚进来,悄声道:“王闿运已到。”

“立即电发荣禄。”李鸿章拿过奏折,递给赵凤昌,“让王大名士进来吧。”赵凤昌答应着出去,随即王闿运进来,拱手道:“湖南湘潭乡民王闿运拜见相国。”李鸿章还过礼,笑道:“壬秋(王闿运)兄过谦,您可是满腹经纶的国士,名重朝野,何谓乡民?”

听到国士二字,王闿运心里受用,忙道:“相国谬夸,闿运担当不起。”李鸿章道:“非鸿章谬夸,国士实至名归。不说别的,只言国士吃人嘴硬,所撰《湘军志》,堪比今世《史记》和《汉书》。可惜曾国荃不识货,竟说国士拿起筷子呷饭,放下筷子骂娘,再花大银请人另作《湘军记》,给自己辩诬。却越描越黑,一身污秽,跳到黄河都洗不清。”

听出李鸿章话里讥讽意味,王闿运脸上红了红,岔开话题道:“人说相国贵体欠安,僻居静安寺静养,可闿运观之,相国气色上佳,精神饱满,根本不像有病的样子。”李鸿章叹道:“老夫不是身有病,是心有病啊。”王闿运道:“解铃还得系铃人,心病终须心药医。乡民倒有副心药,或可医治相国心病。”

“是吗?”李鸿章笑望王闿运,拿过纸笔,推到王闿运前面几上,“还请国士开具药方吧,若对老夫心病,愿以重金酬谢。”王闿运也不客气,拈毫于手,略作沉吟,写下十二个字:弘扬民主,构建共和,总统天下。

李鸿章一见,稍感意外,道:“国士精研帝王术,四处兜售,怎么突然改土归洋,热衷起西人把戏来了?莫非囤积居奇,却售不出好价,才另起炉灶?”王闿运道:“闿运花费毕生精力钻研帝王术不假,无奈时移世易,人心不古,诚如相国所言,恰逢三千年未有之变局,帝王术已成背时术,闿运所学无所用,才四处碰壁,潦倒一时。识时务者为俊杰,闿运算不得俊杰,却也知形势比人强,唯有顺应潮流,才可能有所作为。当今潮流便是民主共和,相国愿忍痛放弃腐朽没落的大清,站立潮头,因势而为,定能造就时势,创三千年未有之奇业。”

要说王闿运此语,倒也不无深刻之处。李鸿章道:“国士言之成理,老夫颇能认同。让人费解的是,两湖比邻,国士为何不就近去武汉游说你亲家,谋共和,做总统,却舍近求远,辛辛苦苦跑到上海来策动老夫干吗?”王闿运道:“香帅也属人中龙凤,然毕竟不比相国威重名显,华洋敬仰,只要登高而呼,便万方响应,万民臣服,万国拥戴,容易成事。”

既倡民主,谋共和,又念念不忘凌驾于万方万民万国之上,哪有此等好事?李鸿章觉得王闿运语无伦次,颠三倒四,渐渐不耐烦起来。正要端茶送客,盛宣怀进来道:“张元济求见相国。”李鸿章道:“张元济也知老夫住在静安寺里?”盛宣怀道:“戌戊事变那年,经相国推荐,张元济南来上海,先入南洋公学译书局,后主持商务印书馆,出了不少好书。商务印书馆近在静安寺旁,张元济不知从何得知相国踪迹,专门找到宣怀,非来拜见相国不可,相国见与不见?”李鸿章忙道:“见见见。”

王闿运不好赖着不走,只得起身告辞。他早知没法说动李鸿章,只因要给张之洞那两万银票一个交代,不得不勉强来沪跑上一趟。盛宣怀送客出门,顺便叫进张元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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