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米小说网

千米小说网>李鸿章全传 > 三接关防倒守运河(第1页)

三接关防倒守运河(第1页)

三、接关防倒守运河

经一个月长途跋涉,至初冬时节,李鸿章行抵徐州,安下大营。曾国藩也自济宁南来,李鸿章率员出郊,迎住老师。前年夏金陵一别,一年半过去,老师又苍老了许多,两眼昏花,形容憔悴,精神萎靡,让人想起黎明枯灯,蜡成灰,烛将残,一阵微风过去,都可吹熄。

老师此刻的心境,李鸿章最能理解。劳苦十多年,完胜太平军,功德圆满,一心想着见好就收,急流勇退,谁知僧格林沁战死,朝命北上剿捻,三番五次请辞,没能获准,只好硬着头皮出征。宵衣旰食一年半,筑墙掘河,圈捻军于河南,正待聚歼之,开封墙破,功败垂成。惊悚之余,欲借李鸿章和曾国荃之力共剿顽敌,将功补过,怎奈腾章四起,谤议盈路,朝廷也失去信任,下令交篆走人,自己恳请留营效命,做个散员,都不给面子,叫人情何以堪?

见到李鸿章,曾国藩更是百感交集。一时间老泪纵横,真想趴到学生肩头,痛痛快快哭上一场。然毕竟男儿有泪不轻弹,何况还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曾国藩不至于脆弱如此,只抬臂揉揉双眼,说:“老啦,不中用啦,一见风,两眼就止不住流泪。”

李鸿章听着,心酸不已。让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指挥别人练成的军队,在各怀私念的五省督抚治地剿捻,本来胜算就小,如今捻军突围而去,想重振旗鼓,与敌再战,挽回颜面,朝廷死活不准,非逼着交篆卸任不可,实在太过残酷。李鸿章想安慰几句,都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将老师扶进大轿,自己按辔随侍,护其入城,住进早清扫干净的背街大屋,安顿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李鸿章布置好徐州防务,有空就走进大屋,陪老师喝茶聊天,偶尔围上两局,打发时光。钦差关防还在老师手里,李鸿章几次触及剿捻话题,想暗示他尽快移交,都被他用话岔开。关防没到手,又怎么调度各军和五省督抚呢?李鸿章心里干着急,却怎么也开不了这个口,怕惹老师不乐。

其实曾国藩心里再清楚不过,李鸿章正急于拿走关防,部署剿捻事宜。可他还是不愿放弃初衷,接连给皇上上折,一再要求留营自效。卡着关防不交,是想借学生嘴替自己说说话。朝廷要李鸿章平捻,他若有留下老师的意愿,朝廷自会迁就。可李鸿章有李鸿章考虑。一军两帅,容易坏事,既然朝廷责令自己挂帅剿捻,谁愿意多个婆婆,在身边指手画脚?

可这个想法只能放肚子里埋着,没法明白说出口,虽然说与不说,曾国藩也清楚。李鸿章颇感为难,不知如何让老师自愿拿出钦差关防。

这日李鸿章又去见老师。寒暄几句,曾国藩拿出新拟奏折草稿,请李鸿章斧正。李鸿章笑道:“老师乃文章大家,学生岂敢斧正您的大作?”曾国藩笑道:“少荃太过谦虚,您正处如日中天之盛年,识见高阔,思路敏捷,愚师却已老迈昏聩,文词艰涩,得有赖你指出纰漏,以免折子送到朝中,被那班专以寻章摘句为能事的大臣所嘲笑。”

“朝中大臣再寻章,再摘句,也不可能寻出摘出老师文章里的深义至理。”李鸿章笑言道,看起折稿来。稿里曾国藩以坚决口吻提出,要么留营自效,助剿捻军,要么开缺离职,解甲归田,至于回任两江,打死他也不干,想干也心有余力不足,干不了了。

也许这就是湖南蛮子的蛮劲,一旦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转。李鸿章想规劝几句,留营自效也好,开缺离职也罢,哪有回任两江有意思?经营两江多年,藩臬道府都是湘军旧人,往两江总督宝座上一坐,呼风来风,唤雨来雨,何等畅快?可老师认定的事,又岂是你这个学生能改变得了的?李鸿章只好假意奉承几句,说奏折如何高明,如何有说服力。曾国藩问:“少荃以为,皇上见折,是会留我于营,还是驱我回乡?”

李鸿章打着哈哈,想敷衍过去,曾国藩干脆直言道:“少荃说句真心话,到底希不希望为师留在军营里,给你打打下手?你愿我留营,也给皇上上个折子,让我这把老骨头为剿捻大业多效力几天。为师相信,淮军有少荃指挥,定能消灭捻匪,给为师出这口恶气。”

难道还能说老师留营碍事不成?李鸿章违心道:“老师若愿留营给学生掌本,学生自然求之得。只是两江交给别人,老师能放得下这个心么?”曾国藩叹道:“为师老矣,心衰力竭,两江再好,也啃不动了,谁想去,去就是,我不会嫉妒,更不会阻拦。还是留此残身于军中,亲眼看着少荃剿灭捻匪,我死亦瞑目矣。”

李鸿章默然,又拈子陪老师围上一局,才怏怏回营。枯坐帐中,想起手无钦差关防,有劲没法使,一时无所作为,进退两难,真是苦不堪言。欲给朝廷上折,借皇上之口逼迫老师尽快交出关防,又做不出来。唯有耐心等待。老师不可能将关防放怀里捂上一辈子,总有一天会改变主意,主动松手的。

可哪天老师才会松手,交关防于他呢?正在无计可施之际,许钤身进帐问事,见李鸿章愁眉不舒,试探道:“鸿帅还没拿到关防吧?”李鸿章说:“可不是?老师想以散员身份,留营助我剿捻,卡住关防不给,我也不好强行将他手掌掰开啊。”许钤身道:“要说曾大帅此要求也合情理,且他功高盖世,真要坚持,恐怕皇上也不好驳他面子。”

“正是皇上不好驳他面子,他才一再具奏,请求留营自效。”李鸿章大摇其头道,“又知我不可能赶他走,也就得寸进尺,还要我上折替他说话。”许钤身道:“估计鸿帅不会上这个折子吧?”李鸿章说:“你说我会吗?”

许钤身笑笑,忽然道:“听说皇上记性不错,一直没忘记天国圣库?”

李鸿章看着许钤身,不知他提天国圣库干吗。只听许钤身又道:“众所周知,太平天国实行公有制,各军攻城略地所得钱物,各地生产商贸所获资财,须先上交天国圣库,然后再按需下拨各军和各地。太平军横扫大半个中国,又久据江南富庶之地,天国圣库里的财物自然不少,想要皇上不惦记也难啊。”

一语提醒李鸿章,他一下子想起奕?命自己追查圣库的密信,沉吟道:“自金陵攻克后,有关追究天国圣库财物去向的呼声就从没停止过。”许钤身道:“当年曾国荃一把火烧毁天王府,引出种种猜测,说啥的都有,幸好两江原由曾大帅总督,断由鸿帅署理,外人没法插上手,盖子才一直被捂住,至今没有揭开。”

许钤身这小子,原来是绕着圈子,教你如何将老师支回两江。当夜李鸿章就带上奕?密信,去了曾国藩住处。白天曾国藩又寄走一道请求留营效力的奏折,见着李鸿章,赶紧拿出底本,要他过目。李鸿章瞟上几眼,自然得奉承几句。曾国藩说:“为师眼力越来越差,一道三五百字的折子,没有大半天都弄不下来。岁月不饶人啊。”

知道岁月不饶人,还霸蛮留在军营里干吗?李鸿章肚里嘀咕,嘴上说:“若注意用眼,视力差点无大碍,只要脑筋管用就行。”曾国藩说:“脑筋也越发迟钝了,刚见过的人,刚做过的事,刚说过的话,转背就忘。”李鸿章笑道:“可学生看不出来,老师待人接物,依然那般睿智。”曾国藩笑笑道:“少荃谬夸,少荃谬夸。”

趁着曾国藩高兴,李鸿章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学生署理两江不久,碰到一件棘手事,一直不知如何处置为好,现又已遵旨离开两江,恐怕还得劳烦老师,代为了难。”曾国藩说:“什么棘手事?说来听听。”

“事是恭亲王交代的。”李鸿章从怀里掏出奕?密信,递到曾国藩手上。曾国藩望眼李鸿章,拿出花镜,将密信凑到鼻子下,认真阅读起来。

阅完信,曾国藩沉默半晌,才问道:“少荃追查出圣库财产去向没有?”李鸿章说:“学生正待按恭亲王密信办,结果被吴江殷兆钧抗厘事件一搅,既要应付朝臣弹劾,又要与两江商户纠缠,确保厘税征收,也就再顾不上圣库不圣库。”

想不到殷家抗厘事件背后原因如此复杂。曾国藩心里佩服着李鸿章的机智,已暗下决心,尽快回督两江。皇上肯定还会追究圣库,但只要自己人坐镇金陵,总有办法敷衍过去。时间可以淡化一切,假以时日,人们总会忘记圣库,包括皇上和朝臣。可此时还不行,此时将两江交到他人手上,谁也说不准会惹出什么乱子来。

两天后曾国藩主动交出钦差关防,带着随员,离开徐州,往南而行,回任两江。李鸿章这才正式执掌帅印,真正成为第二十三任剿捻大帅。随即调动淮军和诸省防军,对游**于鲁苏豫皖鄂边境的捻军展开围追堵截。

旧帅执印,最受鼓舞的是淮军将士,打起仗来,人人争先,个个勇猛。一连几场胜仗,打得捻军东躲西藏,没了主意。不过捻军也不是吃素的,很快由被动转为主动,兵分两路,一路向北,准备突破黄河,威胁京畿;一路向东,意在扫**山东,补充粮草和给养。

李鸿章不怕捻军入鲁。若将胶莱地区作为主战场,借助胶莱河和三面海水,阻敌去路,再一步步缩小包围圈,定能事半功倍,歼灭敌军。于是调整战略,将淮军北线主力集中于黄河岸边,严防捻军越河犯京,再让鲁军自守运河防线。山东巡抚丁宝桢深知鲁军将熊兵孬,接连给皇上上折,说山东离京太近,捻军马快,一旦占据山东,随时可能飞驰入京,务必命李鸿章抽调南线淮军,确保山东不失。

皇上经不起吓,紧急谕令李鸿章,尽调南线兵力北上,阻止捻军越过运河,进犯山东。说白了,就是捻军只能南逃,离京都越远越好。君命不可违,李鸿章只得遵照执行。其实也不仅仅是遵君命,他还心存侥幸,幻想借助黄河与运河险要,汇军于豫北和鲁西一带,与捻军决一死战,或许大功可成。岂料事与愿违,捻军见淮军列阵于黄河岸边,北图毫无把握,东进又有鲁军设阻,干脆趁着南线淮军向豫鲁交界处移动,突然掉过头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越鲁苏豫皖边境,尽数向南逸去。

捻军战略变化也太快了点,叫人一时难以适应。可不适应也得适应,李鸿章忙调集兵力,望南追击。时值严冬,风高雪厚,天寒地冷,淮捻两军逃的逃得急,追的追得紧,不时会打上一两场遭遇战,各有胜负。

转瞬来到同治六年(1867)春,捻军风驰电掣般进入鄂境,李鸿章函令湖北巡抚曾国荃移师随州,实施拦截。同时命郭松林各军,逮住机会,消灭捻军有生力量。郭松林很快发现战机,率军抄近道,绕击敌军侧翼,取得小胜。可没等尝够胜利滋味,数倍于己的捻军出现于后,郭松林想撤退,已来不及,只有硬着头皮,前迎后挡。可捻军越战越多,郭军被夹在中间,顾首不顾尾,很快败下阵来,丢盔弃甲,抱头鼠窜。乱仗中,郭松林身中数弹,被亲兵拖入草丛深处,才逃过敌军枪眼。

运动战是捻军强项,淮军不可能占到便宜。松军战败,还没恢复元气,又闻曾国荃连吃败仗,丢掉数县,躲在随州城里,再不敢出战。还有身经百战的张树珊战死阵前,身首异处,全军震惊。李鸿章痛心不已,真想亲自挥刀上阵,手刃顽敌,以雪大耻。

可李鸿章不能感情用事,还得冷静分析战局,寻求破敌良策。

正在李鸿章不得要领之计,捻军三巨头出现分歧,竟闹起分裂来。张宗禹认为官军集中于苏鲁豫皖鄂一带,与淮军贴身作战,虽偶获小胜,终会吃大亏,不如另辟蹊径,转移至天宽地阔的西北去,前程或许更看好些。赖文光和任化邦觉得西北贫瘠,粮草不易筹集,难以为继,还是留在中原,吃喝不愁,只要跑得快,官军无奈我何。就这样,彼此谁也说服不了谁,只得一分为二,张宗禹率领所属五万人,前往陕甘,联络回众,另谋发展,称为西捻军;其他十万人马由赖文光和任化邦统领,继续与官军周旋于鄂皖豫苏鲁各省,称为东捻军。

西捻出走西北后,东捻趁着淮军和地方守军遭受重创,未及缓过神来,集结于湖北安陆臼口镇一带,准备稍作休整,再向北转移。李鸿章闻讯,顾不得各军疲劳,下令刘铭传铭军和鲍超霆军进发安陆,聚歼捻军。随即铭军由北而南,鲍超霆军由南而北,向东捻靠拢。东捻后退到尹漋河一带,严阵以待。

铭军先抵尹漋河。其时天刚蒙蒙亮,离两军约定进攻时间还差一个时辰。可刘铭传有些迫不及待,一心想抢头功,没等鲍超率部赶到,先下令进攻。铭军是淮军十一大军系里的头牌军,兵员过万,拥有五千支洋枪,及大小开花炮数十门,战斗力超强。也正是实力雄厚,刘铭传底气十足,觉得有无霆军参战无所谓,贸然决定提前开战。他让士兵们扔下辎重,全力渡河。捻军稍加抵抗,纷纷向后撤退。刘铭传不知是计,挥师追出四五里,才发现后路突冒出大队捻军,不得不抽调马步队回援。

见铭军分兵迎战,佯装撤退的捻军调头反扑,夹攻铭军。刘铭传将铭军分为左、中、右三路,奋力突击。赖文光早有预谋,让任化邦集中优势兵力,痛击铭军左路,自领一军,绕至右边,发起猛攻。如此一来,铭军前后左右全是敌军,顾此失彼,阵脚大乱。

铭军深陷敌圈时,鲍超率部如约来到阵前。一看就知刘铭传想独吞战果,提前开战。鲍超心里老大不乐,也不忙着参战,先看看刘铭传热闹再说。部将跃跃欲试,鲍超也不让。直到铭军多员主将中弹身亡,刘铭传本人盔甲落地,狼狈逃命,鲍超才挥师敌后,发起突袭。捻军猝不及防,没法同时抗击两军,只得撤离战场,逃之夭夭。鲍超领军追出两里地,忽想起什么,赶紧收兵回来,打扫战场,吩咐亲兵,谁拿到刘铭传盔甲,重重奖赏谁。随处都是淮军丢弃的枪炮和衣帽,到哪去找刘铭传盔甲呢?其实也不难,刘铭传已官居直隶提督,盔甲与众不同,很快被一名亲兵抢到手上。

已完结热门小说推荐

最新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