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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强学会犯忌遭查禁李相国起复游列国(第1页)

十、强学会犯忌遭查禁,李相国起复游列国

翁同龢这里绞尽脑汁,欲拿掉李鸿章而不能,李鸿章却气定神闲,每天安居贤良寺,写写字,读读书,倒也自在。见风使舵者自然不会理睬失势人,倒是门生故吏仍念旧情,环绕不去。比如毕德格,李鸿章失势离津后,他怅然若失,美国政府让他返任驻津领事,也不接受,追到北京,重归旧主身边,继续给他读西书。且拒领工资,理由有些奇怪,说并非相国需要他,是他没法离开相国,若想赚钱,可给美国公使馆笔译资料,换取润笔。又如于式枚,因非翁门弟子,回任兵部后,不受待见,无所事事,一时又没地方可去,也常往贤良寺跑,来守恩师。再如直隶怀来县令吴永,本系李鸿章旧属,又是曾纪泽女婿,即曾国藩孙婿,一向敬重李鸿章,亦常来常往,陪侍左右。

这日清闲,几位来到李鸿章住地,一起听毕德格读西书。听上个把时辰,毕德格读累,几位你一言我一语,闲聊起来。聊到翁同龢不择手段,落井下石,一个个咬牙切齿,李鸿章却笑道:“心底无私天地宽。老夫为大清兴洋务,固海防,办外交,皆出于公心,翁同龢公报私仇,尽人皆知,还怕他把老夫撕烂嚼碎,咽进肚里?”吴永道:“相国无惧无畏,可翁同龢占据大位,不图振奋,只思报私怨,泄私愤,看着大清继续沉沦,亡国亡种,为期不远矣。”于式枚道:“翁同龢除会几句古文,别无所长,不做点小动作,如何打发日子?”吴永道:“也怪皇上少不更事,忠奸不辨,贤愚不识,才倚翁同龢为干城,坏国家大事。若换相国当国,又何至于此?”于式枚道:“皇上听信翁师傅唆使,恨死相国,哪会让相国当国?”

李鸿章摆摆手,道:“功计于预定而上不行,过出于难言而人不谅,让老夫当国,也当不好。”吴永道:“相国贤明睿智,练达老成,皇上若明白事理,真由您当国,大清情形将大不同。”李鸿章叹道:“国体如此,谁都无回天之力。老夫虽没入朝当国,却经办洋务海防数十年,如今想来不过勉强涂饰,虚有其表,不揭破犹可敷衍一时,久之必漏洞百出。如一间破屋,由裱糊匠东补西贴,居然成一净室,小小风雨,打出几个窟窿,随时补葺,尚可支吾对付。若被爽手扯破,又无上等修葺材料,良好改造方式,难免真相破露,不可收拾。”

吴永与于式枚皆以为然。毕德格插言道:“相国自比裱糊匠,多少有些道理,大清纸屋百孔千疮,实难再糊下去。然相国兴航运,办制造,开煤矿,修铁路,建电报,件件桩桩,摆在那里,终将泽惠子孙。试想西器如此便利,人们已尝到甜头,还会轻易放弃吗?不用说,不管日后大清纸屋存不存在,相国一手开创的矿业、铁路、电报、制造等好东西,仍会保存下来,发扬光大。包括必不可少的海防,北洋海军虽已覆灭,毕竟相国做出榜样在先,他日重建,有经验可借鉴,也会少走不少弯路。”

甲午一战而败,前功尽弃,李鸿章从大清头号英雄,一夜间沦落为天下最大罪人,一无是处,君恨臣咒,连普通百姓无不唾弃之。相反洋人旁观者清,充分肯定李鸿章所作所为,认为大清不愿亡国,中国不愿亡种,唯一办法就是打起精神,沿着李鸿章开辟的洋务,求富图强。于式枚道:“只怪相国位高权重,动辄得咎,朝臣怀恨在心,参劾都参劾不过来,自然不会像毕将军样,以客观角度,看待相国所建功勋。”吴永也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据不完全累计,几十年以来,相国挨参遭劾高达八百多次,蔚为壮观。”

于式枚笑笑道:“渔川(吴永)只知相国被参劾八百多次,可知相国引西学,师西技,兴军工,办洋务,主持首创五百多个中国第一,两百多个亚洲第一,加起来也是八百之数。”吴永道:“相国所创三千年未有之大业,遍布神州大地,有目共睹,末学能不知道?末学还知相国通过毕将军巧嘴,用耳朵‘读’过英法德俄等各种西语著作,多达八百余种。毕将军说说,有无此事?”毕德格点头道:“有有有,末将为相国读过的书早超过八百种。”

于式枚总结道:“几位看看,相国用耳朵‘读’过八百种西语著作,眼界大开,求富图强,引进首创八百项中国和亚洲第一,可谓惊天动地,振聋发聩,才惹怒朝臣,遭弹劾八百多次。看来世间之事,没哪件是孤立的,有前必有后,有因必有果。”

“细思量,倒也不假,老夫无时不被纠,无事不被参。命该如此吧,先前老夫征发剿捻,屡败屡战,继办洋务海防,屡参屡办。”李鸿章叹道,“都怪老夫看不惯朝野上下,文恬武嬉,安位取容,苟求无事,只知动嘴不动手,平时讲求武备,辄以铺张糜费为疑,厉禁购械购船,一旦有警,方知兵力不敌,淆于群哄,轻于一掷。事机万紧,战绌言和,兵事甫解,谤书又腾,伐我罪我,纵有千嘴,亦难辩驳。可见言官制度,最足坏事。前明之亡,即亡于言官。此辈皆少年新进,毫不更事,亦不考究事实得失与国家利害,随便寻个题目,则信口开河,畅发议论,以出露头角。殊不知天下事,为之而后难,行之而后知。有些言官遇事弹纠,放言高论,盛名鼎鼎,后放外任,负到实在事责,芒角立时收敛,一言不敢妄发。迨升任封疆,痛恨言官,更甚于人。制度如此,后来者仍踵其故步,国无振兴之可冀矣!”

几位感叹数声,于式枚问毕德格道:“美国政府有无言官制度?”李鸿章道:“美国没言官制度,只有‘言民’制度。”于式枚道:“何谓‘言民’制度?”李鸿章笑道:“所谓‘言民’制度,其实就是新闻监督,美国新闻都是民办性质,代表民意发声。”毕德格道:“相国所言甚是,美国宪法规定,官方不能办新闻,只能民间来办,用以监督官方。”吴永问道:“咱言官制度与美国‘言民’制度,区别又在哪里呢?”

李鸿章感慨道:“美国新闻站在民间立场,监督政府所作所为,凡危害民众利益者,必公之于报端,逼迫政府改善服务,促进社会进步。清廷言官制度属官场内部牵制手段,无非怂恿群臣窝里斗,斗得你死我活,再分头寻求皇上保护,皇上正好控制臣下。”

于式枚举例道:“比如翁同龢,正是利用言官制度,纠合翁门弟子,围攻相国,以公报私仇。数十年来,不论相国开煤矿,修铁路,还是建电报,办制造,或是练海军,固海防,每一件利国利民大好事,都会被言官拿去当作借口,安上莫须有之罪名,横加指责,大肆攻击,非逼得什么事都砸掉,眼睁睁看着民穷国弱,落后挨打,才觉得畅快。”

说话间,天色不觉暗下来。李经述进来掌灯,背后跟着一人,李鸿章一见,不觉笑起来,朗声对来人道:“咱们正在说你老师翁同龢坏话呢,你来旁听旁听,好传回翁师傅耳里,让他纠合众弟子,再狠狠参老夫一本。”

来人不是别人,乃翁门六弟子之一徐致靖。徐致靖既是翁同龢门生,又系李鸿章年家子,才两头来回跑,翁门李门都不落下。这日徐致靖去礼部办完差,上翁府看望老师,翁同龢旁边围着不少人,近不得身,只好悻然走开,转而来贤良寺拜会李鸿章。

徐致靖坐定后,李鸿章道:“老夫已无职无权,名声又臭,渔川(徐致靖)少来走动。翁师傅如日中天,要多往他面前蹭,于仕进有好处。”于式枚道:“正因翁同龢炙手可热,往他前面蹭的人太多,徐大人不费点劲,不一定蹭得进去吧。”徐致靖实话道:“可不是么?刚到过翁府,翁师傅左簇右拥,致靖根本没法近前。”李鸿章道:“翁师傅左右都是些什么人物?”

徐致靖掰着指头道:“康有为、梁启超、文廷式、汪鸣銮、志锐、沈鹏、袁世凯等人,都是翁府座上客。”于式枚问:“袁世凯也投到了翁同龢门下?”徐致靖道:“相国离职前,曾与王文韶、刘坤一联奏皇上,请求起用无事返回河南项城老家的袁世凯,皇上以为然,诏其北上候宣。袁世凯入京伊始,聘幕友数人,避居宣武门外嵩云草堂,即河南会馆,闭门用功,翻译洋人兵书十二卷,再结合朝鲜带兵经验,自拟西法训练新军计划,以为敲门砖,奔走于翁师傅与荣禄门下。也是皇上痛感朝中暮气沉沉,亟欲舍旧图新,振兴庶政,看过翁荣两人所荐袁世凯西法练兵计划及其译稿,赞赏不已,令其至督办军务处差委。”

袁世凯到京日久,定然知你闲居贤良寺,却不闻不问,竟转入翁同龢门下,要李鸿章心里多么舒服,自然不可能。然转而思之,翁同龢执掌朝政,又是天子近臣,袁世凯欲有所作为,投靠翁门,也没啥错。放眼朝中文武,只知口水爱国,也就袁世凯有胆有识有谋,能通过翁同龢,引起皇上重视,借用西法,练成新军,保清卫国,确也不是坏事。

李鸿章心里原谅着袁世凯,吴永抱不平起来:“盖项城出相国门下,颇受奖植。而今相国投闲置散,常熟(翁同龢)方得权用事,袁世凯趋炎附势,另投新主,令人不耻。”

“没如此严重。”李鸿章哈哈一笑,转向徐致靖,“康有为诸士积聚翁门,都干些什么勾当?”徐致靖道:“无非纵论中西,畅谈古今。”李鸿章道:“文人嘴上功夫好,不论不谈,嘴巴也难受。”徐致靖道:“相国也许有所耳闻,康有为、梁启超、文廷式、杨锐等人还弄出个什么强学会来。”李鸿章问:“杨锐何许人也?”徐致靖道:“四川绵竹人,内阁侍读。”李鸿章道:“张之洞总督两广时,也有个叫杨锐的幕僚,此杨乃彼杨否?”徐致靖道:“张幕杨锐正是内阁侍读杨锐。”李鸿章道:“从张幕至内阁,门槛迈得蛮大嘛。”

吴永又插话进来:“张之洞不有巧宦之称吗?巧就巧在心眼多。也许觉得身处南国,天高皇帝远,与宫廷声气难通,才一番运作,把得意门生杨锐推举至朝中,先做内阁中书,再升内阁侍读,一步步往皇上身边靠。如此一来,无异于在宫中埋了根眼线,皇上和朝廷有何动静,可经由杨锐,及时传达给自己。”

李鸿章不屑多言张之洞,转问徐致靖道:“听说强学会热闹得很,康梁文杨外还有些什么人?”徐致靖道:“强学会列名会员者甚众,除康梁文杨等新锐主干,还有翁同龢、李鸿藻、袁世凯、张荫桓、孙家鼐、宋庆、聂士成等,可谓声势浩**。”吴永道:“相国足不出户,不知如今京官见面,三句不离强学会。还创办了会刊《万国公报》,刊发西著,广为流传。”

惹得李鸿章兴致大发,道:“渔川哪天见到《万国公报》,给老夫弄几份,没事也好翻翻,长些见识。”徐致靖道:“致靖轿里就有几份,正好拿来给相国瞧瞧。”

说罢徐致靖起身出门,返回时手上多了把报刊。李鸿章接过去,戴上老花镜,翻阅起来,诸如《地球万国说》《地球万国兵制》《通商情形考》《万国矿务考》《各国学校考》《铁路情形考》《铁路通商说》《农学略论》《西国兵制考》等,都是西方新兴文明著作。不过李鸿章并不陌生,其中不少文章都听毕德格读过,可谓耳熟能详。

翻阅得差不多,转手递给毕德格。毕德格瞧几眼,笑笑道:“报上所译诸务,相国已实打实办了几十年,迟至今日,康有为他们才翻译到纸上,衮衮诸公竟少见多怪,耳目一新。”李鸿章道:“此时翻译出来,登报传播,亦不为迟。看来康梁文杨所办强学会还确是好东西,老夫愿省吃俭用,出银三五千两,予以声援。”

也是言者无意,听者有心,李鸿章不过半开玩笑,信口而言,徐致靖却很当回事,跑到嵩云草堂,把话递入袁世凯耳里,让他转达康有为。徐致靖想法是,若能通过强学会,把李鸿章与翁同龢绑到一起,消除两人夙怨,日后自己左右逢源,也好为人做官。别看李鸿章暂时落魄,手无寸权,说不定哪天慈禧一句话,又会再度出山,重掌大政。恰巧袁世凯也有此想法,康有为来嵩云草堂聚会时,极力怂恿他,吸纳李鸿章入会。

康有为大喜,准备上贤良寺见人纳银。岂料被翁同龢闻知,把他叫去,一番训斥,毫不含糊道:“李鸿章若入强学会,老夫知趣退出,你们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去。”

毕竟李鸿章已属去皮老虎,康有为不愿因小失大,开罪如日中天的翁同龢,就此作罢。却由李鸿章联想起王文韶、刘坤一、张之洞等实权疆臣,赶紧寄去《万国公报》,希望他们加入强学会。王文韶和刘坤一立即作出反应,派人奉上银子,成为强学会会员。只张之洞迟迟没有动静,康有为颇为不满,见着杨锐时,不客气道:“还说叔峤(杨锐)是香帅(张之洞)得意门生,门生与同仁创办强学会,老师怎么不理不睬,毫无表示?还不如王文韶和刘坤一,与强学会诸君没啥瓜葛,见报后不折不扣,输银入会,多么爽快。”

杨锐也甚觉奇怪,张师傅天天高喊引西学,兴洋务,强学会所倡,正是其主张之翻版,学生又是学会骨干分子之一,他怎能无动于衷呢?当即给张之洞去函,将京都强学会盛况描述一番,希望老师能参加进来。末了还透露说皇上读过《万国公报》,兴奋不已,表示也要入会,皆因身份特殊,不敢孟浪,只嘱臣下,每期报纸出来,务必尽快呈送入宫。

函达武昌湖广总督衙署,张之洞桌上就摆着《万国公报》,正跟幕僚讨论报上文章,商量要不要加入强学会。其实张之洞早有入会意愿,只因手下幕僚意见不一,说啥的都有,才一时下不了决心。其中有位叫辜鸿铭的幕僚,最瞧不起强学会,说康有为不过兜售肤浅西学的“艺者”,只知咀嚼洋人吃剩的现馍馍,不足为奇,要张之洞另创一个学派,让北京那帮艺者长长见识。正是辜鸿铭一句话,让张之洞变得犹豫起来,暂时放弃加入强学会的念头。

那辜鸿铭是谁,为何一向自命不凡的张之洞如此在乎他的话?

辜鸿铭祖籍福建惠安,爷爷辈便离开中国,去了南洋,在马来西亚看管英国人的橡胶园。爷爷死后,父亲接任橡胶园总管,不仅会汉语,还会马来语和英语,母亲则是金发碧眼的白人,一口英语和葡萄牙语。恰好橡胶园园主没有子女,便收辜鸿铭为义子,自幼教他阅读培根和莎士比亚等英国作家著作。十岁那年,义父回国,辜鸿铭跟着到了欧洲,辗转求学于英德诸国名牌大学,获文、哲、理、神等十三个博士学位,可用九国语言会话、作诗和著书立说。十四年后返回马来西亚,偶遇马建忠奉李鸿章之命,来与英国人谈判鸦片专售事宜,两人一见如故,倾谈三日。马建忠不仅精通西语,且国学深厚,正在写作《马氏文通》,辜鸿铭深受感染,放弃殖民政府职务,专心研习中国文化,以期日后回国效力。待装下一肚子国学后,毅然来到广州,电告马建忠,准备北上投奔李鸿章。又刚纳了日本女人为妾,于是对外宣称:生在南洋,学在西洋,娶妻东洋,即任北洋。

“四洋”之语一出,顷刻传遍广州士林,时任两广总督张之洞得闻,心想辜鸿铭如此大才,怎能让其自眼皮底下溜走,好了狗日的李鸿章?赶紧丢下手头急务,亲自跑到辜鸿铭寓所,许以高价聘用。辜家富可敌国,辜鸿铭哪在乎张之洞所出高价?皆因感其真诚所致,决定先留两广督府试试,北不北上,日后另说。也是张之洞有心洋务,对满腹洋墨水的特殊人才看得千金重,辜鸿铭一入幕府,便委以重任,放手让他去干。英雄有用武之地,辜鸿铭也就跟定张之洞,再无二心。后又随赴武昌,湖广范围西学、制造和矿冶诸务,皆决于辜鸿铭。

自受马建忠影响,致力国学后,辜鸿铭便一反常态,觉得中国什么都好,相反西学西器屁都不是。然张之洞要兴洋务,有求于他,他又士为知己者死,不折不扣,尽己所能,把事情干得漂漂亮亮,属典型的知行不一。中国读书人包括张之洞在内,不崇尚知行合一么?遇着辜鸿铭如此另类,倒觉得新鲜,也计较不了那么多。

只因习惯对辜鸿铭的依赖,张之洞本来要入强学会,遭辜鸿铭反对,便三心二意,一时不知该如何好。都说李鸿章拼命做官,其实他做官为干事,张之洞则相反,干事为做官。正因如此,张之洞每办一事,动手前都会反复权衡,看看利不利于自己保官和晋升。若照辜鸿铭所言,趁西风东渐,另创学派,与强学会南北对峙,弄出大响动,引起皇上与太后关注和好感,岂不妙哉!中日大战后期,刘坤一曾离开金陵,北上统兵抗敌,张之洞受命署理两江,一心等着署上数月,理上半年,便甩掉署理两字,正式总督两江,待资历足够,再顺理成章,入主直隶。谁知李鸿章议和成功,刘坤一重回金陵,张之洞不得不夹着尾巴,西归原任。所幸刘坤一年高,王文韶平庸,自己能在湖广另创学派,崇西学,倡西器,为皇上和太后所认可,征召北上,入主直隶和北洋,接管李鸿章所遗洋务,自然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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