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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沿海情势紧急词臣上阵弄兵2(第2页)

何如璋还能说啥?只好退出帐外。旋即又返身回来道:“李鸿章所调十营赣军怎么办?”张佩纶说:“叫他们哪里来,回哪里去吧。若朝廷和李相国不信任福建水师,硬要派兵来助,就多调几艘战舰来,海战派得上用场,陆军不能下海,多也无益。”

何如璋只得安排快马,飞书赣军,命其离开闽域,返回原驻地。赣军于是掉头返赣,同时致函天津,告知撤兵实情。李鸿章见函,气得差点吐血,隔空大骂张佩纶蠢猪。又咒何璟诸臣糊涂透顶,视闽省防务如儿戏,将主帅大位拱手交给什么都不懂的酸腐书生。欲予制止,又鞭长莫及。况闽省防务不归北洋管辖,人家也不会理睬你。

正在干着急,于式枚进来,递上一份刚译好的电报。是闽安副将张成发来的。张佩纶出任闽省防务主帅,自作聪明,把南洋所有舰艇集中一处,似故意方便法军发炮轰击,张成实在看不下去,率领各舰管带,入帐请愿,要张佩纶收回成命,别坐等灭亡,害人又害己。张佩纶大发雷霆,指着张成鼻子吼道:“到底是我听你的,还是你听我的?要我听你的也行,你把何督和张抚找来,罢去我之主帅,你们爱咋咋的。”

张成瞠目结舌,吱声不得。不想各管带忽然腿脚一弯,一齐跪到地上,哀求张佩纶,放弃愚蠢做法。又说福建水师穷二十年之功,花费上千万两银子,才好不容易初成规模,毁于一旦,实在可惜。张佩纶怒不可遏,嚯的一声站起来,嚎叫道:“好好好,你们个个皆孔明,唯我张佩纶是阿斗,我指挥不动你们,唯有离开这里,返回京城,侍奉皇上去。”

嘴里嚎着,张佩纶抬步往帐外就走。张兆栋与何如璋得知张成带领管带,集体找张佩纶请愿,慌了手脚,忙赶过来,正好堵住张佩纶,好说歹说,将他哄回主帅大位。又掉头大声呵斥张成和各管带不成体统,把他们轰走。

出得帅帐,张成眼望港内自己兼带的旗舰扬武号,不禁悲从中来,泪如雨下。福星号管带陈英挨过来,出主意道:“张佩纶狂妄自大,连太后和醇亲王都不放在眼里,唯对李鸿章敬仰三分,可否发报给他,请他教训张佩纶几句,也许能管点用。”

张成听信陈英,赶忙去拍电报。李鸿章接报于手,几眼读完,连发气的力都已没有,瘫坐椅子上,紧闭双眼,嘴里嘟囔道:“福建水师危如累卵,幼樵自不量力甚矣。”于式枚一旁又呈上一纸,说:“式枚已代相国,拟好拍给张佩纶的电报草稿,还请过目。”

电稿主要有两条内容,一是劝张佩纶疏散已集中一处的军舰,开战后尽量减少损失;二是尽快将船政局和船政学堂设备转移安全地带,战后再搬回来。李鸿章看过电稿,叹道:“若能把晦若换到张佩纶位置上,福建水师也就万幸了。”于式枚笑道:“式枚六品小吏,若懵懂南下,只怕饭碗都弄不到一只。哪似张佩纶官至三品,名满天下,翩翩然入闽,何璟之辈无不折服,甘拜下风,奉之为主帅,任其调度三军。”

“浮名害人啊!”李鸿章晃晃脑袋,还稿给于式枚,“照此发给张佩纶吧。”于式枚执稿出门,走进电报房,守着电报员发走电报。张佩纶接电,嘲笑李鸿章杞人忧天,回电说福建水师军威鼎盛,足可拒法舰于港外。

张佩纶执迷不悟,李鸿章也无可奈何。于式枚仍然不肯罢休,又提醒李鸿章道:“马尾有位船政帮办,足智多谋,若肯出面阻止张佩纶,福建水师或许还有救。”李鸿章说:“你不是说许钤身吧?”于式枚道:“正是此人。”

李鸿章只管摇头,半晌才道:“张佩纶入幕北洋衙署那会儿,与许钤身打过交道。许钤身懂海防,老夫曾经动念,欲让他与丁汝昌文武搭配,同带北洋水师,就如当年湘军水师彭玉麟与杨载福,一文一武,互补共进。可张佩纶觉得许钤身脑袋太聪明,丁汝昌忠勇憨直,玩不过许钤身,难免出现龃龉,不易协调。老夫权衡再三,还是采纳张佩纶建议,留丁汝昌统带北洋水师,将许钤身支往南洋帮办船政。许钤身在福州一待几年,月前法舰犯我东南沿海,被船政大臣何如璋派往上海购运枪炮,不知此时回福州没有。”

于式枚说:“式枚已打听过,许钤身还在上海,相国可发电予他,令其速速回闽,力阻张佩纶胡来。”李鸿章说:“张佩纶太过固执,又对许钤身存有成见,只怕不会买他账。不过也可一试,管不管用,就看福建水师造化了。”

得到李鸿章许可,于式枚发报给上海道衙,请邵友濂转交许钤身。许钤身得令,连夜乘船,赶回福州,来到马尾,果见南洋十一艘军舰全部拼连一起,泊于港内,不远处还有众多堆满柴草桐油硝包的舢板、木排和竹筏。侧望港岸,船政局和船政学堂在迷蒙海雾中若隐若现,有人正在匆匆安装大炮,埋设地雷。许钤身悲从中来,哀叹道,完啦完啦,福建水师完啦,船厂和船政学堂完啦!

悲过叹过,才来到张佩纶帅帐外,拿出名刺,让侍卫通报进去。

见许钤身来访,张佩纶倒也客气,出帐拉他入内,一边道:“一到福州,佩纶就打听仲韬(许钤身)兄,说办差在外。今日终于盼兄来到,甚喜甚喜。”许钤身道:“难得樵帅还记得钤身,钤身深感荣幸。办完沪差回闽,钤身便跑来拜访,一睹樵帅风采。”张佩纶道:“快别说风采,佩纶徒有主帅虚名,其实窝囊得很,调遣舰艇,布置阵势,张成诸管带颇有微词,入帐请愿,坚决反对。仲韬兄最懂海战,本帅所布舰阵,到底符不符合兵法,挡不挡得住法军,咱带你出帐现场观摩,指教指教如何?”

遭众管带抵制,张佩纶色厉内荏,底气不足,好不容易见许钤身现身,正好请他帮腔壮胆。许钤身道:“观摩就免了吧,刚才钤身已至港岸见识过舰阵。”张佩纶迫不及待道:“仲韬兄既已到过港岸,觉得舰阵如何?”许钤身道:“樵帅饱读兵书,又深研过海防,所布阵势,自然非同凡响,无异铜墙铁壁,任法军舰炮再威再猛,亦丝毫不可撼动。”

张佩纶喜形于色,盯住许钤身道:“仲韬兄真以为,本帅所布舰阵定能抵御法舰?”许钤身说:“这自然是毫无疑问的。尤其是舰阵前方的舢板、木排与竹筏,钤身一见上面堆着柴草桐油和硝包,就知樵帅意在火攻,此招实在高明。”张佩纶乐道:“高明在何处?”许钤身扳着指头道:“钤身知道,福州虽有十一艘军舰,比法军入港军舰还多三艘,但总排水量仅八千吨左右,只有法舰一万五千吨排水量的一半。”

听得张佩纶不耐烦起来,打断许钤身道:“这些本帅都清楚,不用仲韬兄细说。还有福建水师官兵仅一千零四十人,法军官兵达一千七百九十人,本帅心里也有数。然决定胜负的不是武器和人数,是用兵韬略,仲韬兄懂不懂?”许钤身笑道:“两军人数与军舰排水量对比,确实意义不大。但法军有两艘铁甲舰领航,这可是福建水师最大克星。道理明显,咱们军舰皆系木质结构,依五行相克之说,金必克木,面对法军铁甲舰,毫无胜算。”

张佩纶哈哈大笑起来,说:“仲韬兄只知金必克木,莫非忘了火必克金?”许钤身道:“钤身明白樵帅备舢板、木排、竹筏,上堆柴草桐油与硝包,意在以火克金,即待法舰靠近,用周瑜火攻曹营之法,置其于死地。此正是樵帅高明之处,钤身不得不刮目相看。”

世间难觅是知音。张佩纶上前抓过许钤身双手,使劲摇晃着,竟至无语凝噎。自主掌闽省防务以来,朝野各种质疑之声不绝于耳,直至今日才有人认同,叫张佩纶能不感激涕零?只听许钤身又道:“火必克金不假,可樵帅考虑过没有,火怎么才能克金?”张佩纶说:“好办得很,待法舰靠近舢板、木排、竹筏,咱命人点着柴草桐油和硝包,扑上前去,定叫敌军连舰带人,一齐葬身火海。”许钤身道:“法舰靠过来自然好办,若不靠过来呢?法舰巨炮射程远,威力大,完全可远距离炮轰咱们舰阵,为啥要靠过来找死?”

张佩纶似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哑在那里,不知如何作答。许钤身又道:“周瑜火烧曹营,有两个必要条件,一是施以苦肉计,让黄盖诈降成功,接近曹舰纵火;二是孔明借得东风,火借风势,焚毁曹营。试问樵帅,您有此两个条件吗?”

原以为备好易燃物品,等法舰靠近,点完火就万事大吉,又哪想得那么多?张佩纶眼巴巴望着许钤身,半晌无声。许钤身继续道:“刚才说过,法军巨炮远程施炮,不用近距离发威,火攻够不着他们。即使够得着,法舰位于东南闽江口方向,福建水师位处港内西北,盛夏不可能吹西北风,真用火攻,东南风一刮,法舰安然无恙,我军引火烧身,逃无处逃。”

张佩纶似乎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向许钤身拱手道:“仲韬兄教我,如何才能火攻成功?”许钤身道:“也简单,既要火攻,就得将周瑜火攻曹营手段全套学过来。”张佩纶说:“怎么个学法?”许钤身道:“孔明可借东风,可惜咱们无人能借西风。不过也没关系,马尾满江迷雾,可将装有可燃物品的舢板、木排、竹筏,先隐藏于港口两旁,再派人诈降,引诱法舰入港,趁机抄其后路,借助东南风,施以火攻。”

“妙妙妙!此计甚妙!”张佩纶击掌大叫道,“仲韬兄快说,谁可担当诈降重任,引法舰入港?”许钤身道:“此事倒也好办。福星号管带陈英是伟丈夫,又与钤身为拜把兄弟,钤身跟他一说,他定然挺身而出,甘担大任。”张佩纶道:“好好好,就让陈英做黄盖。那谁来学周瑜,实施苦肉计呢?”许钤身说:“不是张成,自然便是樵帅。钤身还没完全想好,是否先说通陈英,再召张成一起,坐下来共同商议如何?”

张佩纶大喜,让许钤身快去见陈英。

出得帅帐,许钤身登上福星号,拉他过到旗舰扬武号上,去会张成。张成正为张佩纶瞎折腾,在管带住舱里生闷气,见许钤身到访,忙拉他进舱,诉起苦来。没等他诉完,许钤身道:“樵帅意欲火攻法舰,特让钤身来与两位合计。”张成道:“怎么个火攻法?”

许钤身不紧不慢,复述一遍在张佩纶说过的话。两位半信半疑,说:“周瑜火攻曹营,都是书上故事,仲韬兄真以为可破法军?”许钤身道:“古今中外战事,只有双方力量不相上下,用计使谋才管用,若彼此力量太过悬殊,什么妙计巧计皆系空话。比如侏儒与巨人打架,巨人手掌一握,就可把侏儒捏死,侏儒有用计施谋的余地么?”

两人眼望许钤身,不知他到底想说啥。许钤身又道:“现在咱们唯一能做的便是疏散水师军舰,搬空船政局与船政学堂,尽量减少损失,保存南洋海防基业。”张成道:“既然要疏散军舰,搬空船政局和船政学堂,又谈什么火攻?”

“不用火攻哄张佩纶开心,又怎能把他引出帅帐,阻止他胡来?”许钤身话里有话道。陈英似有所悟,道:“仲韬兄说说,如何阻止张佩纶瞎闹?”许钤身道:“很简单,以商量火攻为借口,骗张佩纶上旗舰,关进舰底,再禀报船政大臣何如璋,依计行事。”

张成犹豫起来,说:“绑架朝廷命官,要掉脑袋的,岂可孟浪?”许钤身道:“对张佩纶下手是一死,听任他以卵击石,全军覆没,也是一死,两位觉得哪种死法更有意义?”陈英当即表态道:“保全南洋海防家底,青史留名,死不足惜。”

张成觉得也是,愿照许钤身所说办。许钤身于是走下旗舰,再会张佩纶,告知张成与陈英乐意火攻,请他登舰商议具体实施办法。张佩纶欣然同意。走出帅帐,抬头看眼阴沉的天空,又迟疑道:“仿佛要下大雨的样子,可否叫张成与陈英到帅帐来?”许钤身轻声道:“帅帐四面漏风,哪有旗舰四周为水好说话?”

张佩纶以为然,率领十多名侍卫,大步朝港口走去。老远便见扬武号旗舰慢慢驶近,向码头靠过来。众人来到水边,旗舰也已停稳,张成与陈英正站在弦边,指挥水兵抽出踏板,搭向岸边。张佩纶走向水边,众侍卫跟过来,要往踏板上迈。

“不急不急,踏板还没安踏实呢。”许钤身止住侍卫们,拉张佩纶到一旁,附他耳边道:“事泄机密,人多嘴杂,无关人员不宜登舰。”张佩纶说:“也要得,让侍卫长陪着就行。”招过侍卫长,吩咐两句。侍卫长转过身,跟其他侍卫说明一声,几步走上踏板,再侧转身来扶张佩纶。张佩纶故作矜持,甩开侍卫长的手,朝前移了移步伐。

毕竟是北方读书人,不谙水性,见踏板下面水光闪烁,波澜起伏,张佩纶眼前一阵恍惚,心下难免生怯,双腿变得沉重,有些挪不动步子了。偏偏有尾潮涌入江口,推动旗舰,踏板跟着一晃,张佩纶头晕目眩,更加不知进退。

许钤身看在眼里,赶紧跟上去,掺住张佩纶,要把他送过踏板。张佩纶鼓足勇气,动一步,停半天,好不容易才走到踏板中端。不巧云天一个重重霹雳,张佩纶心下一惊,似踩着烙铁似的,两脚往上一弹,身子失去平衡,往踏板外歪去。许钤身口说不好,双手齐伸,去拉张佩纶。无奈张佩纶又胖又沉,根本拉不住,只听扑通一声,重重掉落水中。

张佩纶在水里胡乱扑腾时,众侍卫纷纷入水,七手八脚,把他捞起,搡的搡,拽的拽,往岸上弄。上得岸来,头上顶戴已不知去向,半脑乱发自后往前覆过来,罩住额头和半边脸,一绺绺水柱往下直流,仿佛屋檐水似的。还没立稳,张佩纶一个颤抖,仰起脖子,张大嘴巴,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竟又引出一个霹雳,噼啪一声,炸响在头顶,几乎炸得山崩地裂。

霹雳音犹在耳,骤雨已倾盆而下。张佩纶任由众侍卫左拉右扯,仓皇逃回帅帐。留下许钤身,独立雷雨中,望望扬武旗舰后面的水师舰队,还有不远处若隐若现的船政局和船政学堂,沮丧至极,也失望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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