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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上善若水与草木皆兵(第2页)

去往密林的路上,李昭庆又告诉李鸿章,庐州城破后,长毛到处烧杀抢掠,周边乡镇无一幸免。还专门来扫**磨店,李鹤章带勇阻击,毕竟寡不敌众,败下阵来。长毛本就是冲着李家兄弟来的,进村后直奔李家老宅,一番洗劫,还不解恨,又放上一把大火。还想去掘李家老坟,只因军令传至,才匆匆离走。

走进密林,人已不见。好在李瀚章留了字条在事先约好的石罅里,取出一瞧,得知一家人择小路望北绕行,欲去周公山张树声处避难。张家圩人多势众,不易攻破,尚可容身。

快马加鞭,很快追上一家人。稍作休整,继续上路,两天后到达周公山。张树声兄弟摆上热饭热菜,盛情款待。又腾出上房,将老老少少安顿下来。连日逃难奔波,终于有个临时栖身歇脚之所,全家人都松下一口气。

好在湘军乘九江之胜,水陆并进,扑入皖省,太平军守城固寨要紧,没再下乡扫**,周公山暂可偏安一时。只是寄居他乡,短期可以将就,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兄弟们就拢来商量,该何去何从。回磨店吧,家破园毁,要住没住,要吃没吃,又已被太平军惦记上,只要庐州没光复,别作此打算。投奔其他地方,整个江南已没几寸净土,也无处可投。

商量来商量去,商量不出名堂,兄弟几个愁眉苦脸,一筹莫展。李鸿章回首当年,放着好好的京官不做,毅然南下回籍,就是想保家卫国,建功立业。岂料转战六年,出生入死,仗没少打,罪没少受,功业未竟不说,竟然连老家祖宅都保不住,一家大小颠沛流离,居无定所。堂堂七尺男儿,如此不中用,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倒是张氏兄弟一如既往,热情有加,张家有吃,不让李家饿着,张家有穿,不叫李家冻着。还经常探望李母,问寒嘘暖,胜似亲生儿子。有空就与李家兄弟喝酒品茶,纵论天下局势,谋划日后出路。

这日讨论正热闹,湘军信使来到,有函交李瀚章。莫非曾老师已经出山,发函召你回营?李瀚章接函一瞧,原来太平军西进攻皖时,又南下犯浙,皇上谕令曾国藩出办军务。此次曾国藩再不敢向皇上讨要督抚职位,拍拍屁股就离开湘乡,出长沙,过岳州,抵达武昌。一路函召旧部归营,准备大干一场。李瀚章自在征召之列,仍回南昌出任粮台。

大哥能重新出山,李鸿章真心替他高兴。李瀚章问:“二弟有何打算?”李鸿章说:“还没想好。”李瀚章说:“干脆跟我去江西吧,老师会给你机会的。”李鸿章道:“别说老师没召,就是有召,这个时候我也不会应召。”李瀚章说:“这又是为何?”李鸿章道:“如今湘军阵营兵多将广,文武齐全,新近又连战连捷,二弟此时前去,难免有攀附之嫌,让人小瞧。”

从小一起长大,李瀚章比谁都更了解二弟,知他心性天高,轻易不会低头,也就不勉强,沉吟道:“不上江西,和大人那里也行,他深受皇上倚重,又处于战争前沿阵地,攻克金陵,指日可待。不像老师转战长江中游,再有能耐,也不一定够得着洪逆,收取首攻。”

这是目前可预见的局面,不过战场瞬息万变,没人先知先觉,看得到还没发生的事情,只能走着瞧。李瀚章又道:“我已想好,带着母亲和各位兄弟共赴江西。老师让我筹粮办饷,我和将士有吃,不会让一家人饿着。二弟留守皖省也行,看看各方趋势,再行定夺。”

两天后李瀚章带上一家老小包括几位弟弟,踏上赴赣路途。李鸿章与妻女留下没待几天,也受刘铭传盛邀,去了大潜山。逗留旬日,周氏兄弟来请,又到紫蓬山住了个把月。忽传翁同书打了几个小胜仗,连下滁州和来安,李鸿章为之一振,带着妻女,离开合肥,往定远奔去。他还是想见见翁同书,呈上安徽分府图,助他多灭太平军,早日配合湘军光复全省。

到得定远城外,又迟疑起来,担心翁同书眼睛长在额头上,自己不受待见。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李鸿章不愿自讨没趣。徘徊复徘徊,忽记起吴棠在盱眙老家自办民团,也许与翁同书有些接触,何不先去会会他,让他引荐引荐?于是绕过定远城,继续北行。

天黑前途经一个镇子,竟然又是明光镇。人有恋旧天性,李鸿章带领家人走进以前住过的伙铺,熟主熟客,倒也亲切。热饭热菜填满肚皮,又安顿好妻女,躺到**,正要入睡,忽想起在此邂逅赵家情景,一时倦意全消,心潮翻滚起来。一别三四年,赵家今在何处?小莲姑娘是否已出阁婚配?掐指算算,小莲已过二十,再不出嫁,已是老姑娘了。

想着小莲也许已为人妇,旧情难续,李鸿章满心怅惘,更加难以成眠。由两人短暂相聚,联想败走此地时的凄惨,再到如今漂泊如萍,狼狈不堪,李鸿章越发沮丧,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干脆披衣下床,来到外间,推开窗户,让夜风吹吹昏沉的脑袋。

秋已深,窗外夜色茫茫,冷霜沉沉。一阵寒意袭来,李鸿章打个冷战,双手紧紧抱住双肩。回想前次败走此地所作七言诗,忍不住步其旧韵,悲声吟道:“浮生萍梗泛江湖,望断乡园天一隅;心欲奋飞随塞雁,力难反哺恋慈乌;河山破碎新军纪,书剑飘零旧酒徒;国难未除家未复,此身虽去也踟躇。”

吟毕,又低首哀叹一回,才歪在椅上,蒙眬睡去。早上醒来,诗句还留在脑袋里,挥之不去。一时手痒,磨墨拈笔,随手写到壁上。还不过瘾,再把旧作书到一旁:巢湖看尽又洪湖,乐土东南此一隅;我是无家失群雁,谁能有屋稳栖乌;袖携淮河新诗卷,归防烟波旧酒徒;遍地槁苗待霖雨,闲云欲出又踟躇。

当时巢洪两湖一带还掌握在清军手里,如今几乎全部沦陷,几年南征北讨战果尽付东流,算白白折腾了一番。旧恨再添新仇,叫李鸿章情何以堪?他心冷如冰,泪水盈满双眼,壁上诗作模糊一片。抹一把泪眼,扔掉笔管,又面壁沉吟半晌,出门下楼,步出伙铺。

连年战乱,镇上越发萧条,昔日买卖双旺的繁荣景象早已不复存在,只偶尔几个流动商贩,挑着浅浅货担,踩着落寞身影,无力地叫卖着,一声长,一声短,在街巷上空回**着。一位白须稀疏的老头坐在街角打盹,身前摆个小摊,摊上有纸有笔。还支着一只牌子,上书“测字”俩大字,旁边写着两句话:灵不灵当场验试,准不准过后便知。笔迹还算洒脱,李鸿章忍不住多瞧了一眼,觉得颇有王羲之遗风。

汉字乃华夏文明之根,炎黄子孙不论男女老少,贫富贵贱,识字与不识字,都对文字存有天然的亲近感和崇敬之情。有种常见的现象,就是偏僻乡野普通村夫,书也许没读几句,却写得一笔极漂亮的字,逢年过节,或谁家婚丧喜庆,只要用得着,都会露上一小手,把大字小楷写得像模像样。能制作和猜测字谜者也大有人在,闲暇之时,你出谜面,我猜谜底,其乐无穷。若练达人情,洞明世事,还长着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巴,干脆就像眼前这位白须老头一样,到集镇上摆个摊子,给人测起字来,顺便赚点小钱,补贴家用。

也许身前的阳光被突然遮住,迷糊中白须老头感觉出什么,头往前一栽,兀地醒过来。睁开望皮,抬头一望,见一个高俊英武的大汉伫立前面,目光如炷,气宇轩昂,觉得不是俗辈,开言道:“大人要测字么?”

“随便瞧瞧。”李鸿章靠读书作文,考取功名,步入仕途,比常人对文字感情自然更深一层。可他觉得文字是无声之语,属于表达工具,与人之命运没直接关联,人生成败取决于自己的努力和机遇,用字测人过去和未来,好像并不怎么靠谱。

见李鸿章没有测字意思,抬步准备走开,白须老头也不急,只是悠悠抛过一句:“大人既至摊前,说明咱俩有缘,干吗匆匆离去呢?看得出来,大人不是凡夫俗子,给你测字,老朽分文不取。”李鸿章收回脚步道:“测字不要钱,摊子不白摆了?”白须老头笑道:“白摆就白摆,只要能助大人拾回信心,重振国运,造福生民,老朽觉得值。”

一个偏僻乡野的测字先生,出口就是国运和生民,倒让李鸿章觉得稀奇,说:“字还没报出,老先生怎知我需拾回信心?”白须老头呵呵笑道:“你额头暗淡,眉宇不开,双眼缺乏神采和灵光,一瞧便知流年不顺啊。”

李鸿章心头微微一颤,迟疑片刻,躬身蹲到摊前,说:“倒要向老先生讨教讨教,晚生到底不顺在哪里?”白须老头指着摊前纸笔说:“写个字吧。”李鸿章玩笑道:“晚生不会写字。”白须老头说:“别诳老朽,一瞧就知你是知书达理的才子,焉有不会写字之理?”

才不才子,莫非也是瞧得出来的?李鸿章觉得有意思,说:“写什么字好呢?”白须老头说:“爱写什么就写什么,只要是你本人所写就行。”

李鸿章拿过笔,信手在摊前的毛边纸上写了个“羊”字。

说信手也非完全如此。李鸿章属羊,也许潜意识里想测测羊命如何。白须老头眯着双眼盯住羊字,半晌才说:“羊入圈,困厄无路。羊撞木,头破血流。羊逢示,只能充当祭祀之牺牲。大人运程不佳,都怪没跟对贵人啊。”

与老头素昧平生,怎知你没跟对贵人?李鸿章惊讶不已。只听白须老头继续道:“羊得跟着头羊走,跟错头羊,自然难有出头之日。”李鸿章越发觉得神奇,说:“还请老先生明示。”白须老头缓缓道:“你这只羊不止跟过一只头羊,至少是三只以上吧。也就是说,你三位上司姓名里面,一位以‘口’字为首,一位以‘木’字打头,一位以‘示’字在先。”

这不就指的吕贤基、李嘉端和福济吗?难怪跟着他们,自己一直无所作为。惊疑之余,李鸿章望着白须老头的薄嘴皮,问道:“以后呢,羊该何去何从?”

白须老头嘴巴紧闭,双眼微合,不肯再出声。李鸿章知其用意,从身上掏出一把碎银,放到摊位前。老头听得响动,启开眼帘,不动声色瞥了瞥泛光的银子,不慌不忙道:“送你八个字:上善若水,草木皆兵。”

“上善若水,草木皆兵。”李鸿章沉吟着,“老先生可否明示,八字喻义什么?”白须老头几分神秘道:“天机不可泄露,总有应验时日。”脑袋一歪,又打起盹来。李鸿章意犹未尽,又不好再多问,缓缓站起身来,提腿朝前走去。走出数步,回头瞧瞧,白须老头还在打盹,只是摊前银子已经不见,早被他收入囊中。

太阳越来越高,李鸿章转入另一条偏巷,朝住地走去。快到伙铺门口时,迎面走过来一胖一瘦两个人。李鸿章也不在意,只顾信步走路。就在双方快驳身而过时,瘦子对胖人说:“大人快瞧,这不是李翰林吗?”

闻声,李鸿章扭头一瞧,不禁笑将起来。这胖瘦两人不是别人,就是吴棠及其仆从。意外见到李鸿章,吴棠很兴奋,握住他双手道:“陡然碰面,还以为眼花错认了人,不想真是翰林大人。”李鸿章道:“吴大人不是盱眙人吗,怎么到了明光镇?”吴棠笑道:“明光镇隶属盱眙,敝舍离镇不远,赶早来镇上办事,竟与翰林大人不期而遇,真是有缘。”李鸿章道:“本欲去盱眙城里拜访吴大人,不想您回了家,若非在此巧遇,鸿章岂不要赴空?”吴棠道:“前一阵子翁大人攻打滁州和来凤,召我带勇助阵,战斗结束后,顺便回趟乡下老家,办几件私事,过几天再回盱眙。翰林大人找我,有何贵干?”

“鸿章就落脚于镇上伙铺,吴大人可否过去一坐,再慢慢叙谈?”李鸿章往前面不远处指指。吴棠说:“咱先去后街与老表见个面,回头再来看望翰林大人如何?”

不到小半天,吴棠打转来到伙铺,走进李鸿章房间。闲话两句,李鸿章取过床头行囊,打开来,拿出皖省分府图,让吴棠过目。一边说:“欲献图给翁巡抚,又怕他不愿理睬鸿章,故找吴大人,烦请您给予引荐。”

吴棠凑近分府图一瞧,说:“这么好的东西,翁大人求之不得,能不理睬您吗?”李鸿章道:“翁家炙手可热,不一定瞧得起咱这败军之将,落魄之人。只是觉得皖图具体详细,才动了献图之念,也许能助翁巡抚抵御长毛,维护皖省局面。若人家看不上眼,也断不会逼其非接收不可。”吴棠想想道:“寒舍此去不过数里之遥,翰林大人若不嫌弃,先去住上几天,待吴棠处理完家事,再陪您去见翁大人可否?”

李鸿章自无话说,带着妻女,随吴棠出镇,朝乡下走去。到吴家住下,拜望过吴母和家人,李鸿章联想自家母亲和兄弟,不知是否安好,忙给大哥去信,遥寄深情,通报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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