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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军进逼津海危急六十万寿草草收场(第3页)

不知何时,张文宣亦来到公所门口。见丁汝昌目视前方,纹丝不动,张文宣没有惊动他。丁汝昌知道身后是谁,忽道:“德三曾给相国去电求援,若有救兵,也该到了吧?”张文宣凄凉道:“毫无援兵消息。”丁汝昌缓缓道:“鏖战半月,日军虽屡屡得逞,毕竟损失惨重,减员不少,已成强橹之末,若此时援军驰至,里外合击,击溃日军,也不是无此可能。”张文宣泣道:“二舅手无一兵,君臣袖手旁观,刘公岛孤悬一隅,谁也救不了咱们。”

“朝廷上下皆盼北洋海陆防军早灭,汝昌还念叨救援,不痴人说梦么?”丁汝昌自嘲道,“刘公岛已非久留之地,德三传我命令,趁日军还未登岛,愿离岛者,只管速逃。”张文宣道:“逃哪里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逃得出刘公岛,逃不出大清国境,终难免一死。”

丁汝昌默然。良久转身,回到内室,拿出鸦片,放进小酒缸。都说鸦片泡酒,毒性更剧,服之死得快。守缸静坐半晌,出至签押房,张文宣跟进来,道:“日军舰队司令送来劝降书,请丁督过目。”丁汝昌接住,瞧都没瞧,扔到桌上,说:“定远与镇远乃我双子铁甲,定远已毁,不能留着镇远,让日军捡便宜。德三马上派人入港,给我炸掉。”

张文宣往外走两步,又踱回来,说:“降书如何处置?日使还在客厅等着呢。”丁汝昌道:“先炸掉镇远再说,不然来不及了。”

张文宣出门,派人出岛,登上镇远舰,传达炸舰命令。无人响应。张文宣无奈,回告丁汝昌。丁汝昌喝道:“再给我传令!”如是三番五次,依然没人领命。丁汝昌火起,欲亲登镇远,炸舰殉职。门口堵着众舰管带,哀声道:“丁督殉舰,兄弟们怎么办?”丁汝昌道:“愿死跟我登镇远,不愿死赶紧出逃。”众管带道:“刘公岛已成绝岛,四面皆敌,无处可逃,唯有投降日军,保全官兵性命。”丁汝昌骂道:“海军灭亡,保命何用!”

话虽如此,丁汝昌还是返回签押房,拿过日军劝降书,递给张文宣,道:“众管带欲降,本督不好阻拦,可不能在本督眼皮底下降。本督死后,德三再率众官兵投降吧。”

张文宣接过劝降书。丁汝昌走进内室,关上门,静坐片刻,取过酒泡鸦片,吞下肚里。旋即毒性发作,全身扭曲,倒在榻上,弥留至翌日气绝。张文宣一直守候在室外,得知丁汝昌已死,才带人进去,把他抬到营房后厅,装入棺材,盖上棺盖。而后拿出日军劝降书,转递给广丙舰管带程璧光,道:“投降事宜就交你负责,你牵头去与日军交涉吧。”

说话间,张文宣掏出短枪,对着太阳穴,一扣扳机,饮弹而亡。程璧光含泪收拾完张文宣尸体,自拟降书,送至日军旗舰上。枪炮声停止,岛上和港内一片死寂,唯大雪还在纷纷扬扬飘洒着,仿佛被风撕碎的冥钱。镇远、济远、平远、广丙诸舰易手,其他炮舰和鱼雷艇,此前沉的沉入水底,不复见天,逃的逃出港外,不知所之。

一连两天,李鸿章不哭不笑,不言不语,不喜不悲,不吃不喝,不站不坐,只是躺在**,眼望天花板出神。急得家人团团转,不知如何是好。李经方甚至把李经述和李经迈兄弟叫到一旁,商量后事。李经述伤心欲绝,李经迈少不更事,商量不出什么名堂,李经方只好向莫夫人讨主意。莫夫人知丈夫意志坚强,虽年高七十三,应该挺得过来,觉得没到谈后事之时。如此自然甚好,李经方出见于式枚、马建忠等人,给北京去电,禀报李鸿章病情。

欣闻北洋海军覆没,丁汝昌自杀,李鸿章一病不起,朝臣喜出望外,奔走相告。又纷纷上折,奏斩李鸿章,以平官愤民怨。若悬李鸿章脑袋于海岸,能吓退日军,又何乐而不为?不能退敌,斩李何用?光绪急火攻心,在养心殿里跺脚发气,骂完李鸿章,再骂叶志超,连死有余辜的丁汝昌也没放过,叫嚷着非把他从棺材里拖出来鞭尸不可。又怪翁同龢一味主战,以至北洋防军败亡,京畿失恃,国都危急。

正要传唤翁同龢,翁同龢已至宫外,闻传入觐,咚一声跪到地上,一边自甩耳光,一边大呼:“罪臣该死,要杀要剐,全由皇上,罪臣决无怨言。”

翁同龢谢恩起身,道:“千不该,万不该,罪臣不该高估北洋海陆防军,以为坚如磐石,固若金汤,抵挡日军不在话下,才力劝皇上,命李鸿章出兵。怪罪臣瞎眼,看错李鸿章,花费国帑数千万,购舰置炮,厉兵秣马,轮到出阵时,竟一触即溃,兵败如山,眼睁睁看着日军打上门来。皇上要治罪,先治罪臣,罪臣愿与李鸿章一起受戮,给朝廷一个交代。”

翁同龢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光绪还能说什么,道:“兵临国门,哪是治罪的时候?师傅说说,事已至此,朕该怎么办?”翁同龢道:“皇上先别急,北洋海陆两军覆没,既是坏事,也是好事。”光绪惊讶道:“国亡在即,不是坏事,还是好事?”翁同龢道:“说坏事,坏的是李鸿章的事,他再也没法拥兵自重,跟朝廷叫板。说是好事,皇上正可借机招兵买马,训练属于自己的皇家军,既固国本,又树皇威。”

朝鲜争端初始,翁同龢就高喊战日军,树皇威,**光绪,逼李鸿章去打一场毫无准备的仗。如今旧话重提,无非掩盖主战之过,继续糊弄光绪。光绪做梦都想练兵树威,可兵非一天两天练得成,威非一天两天树得起,只怕兵没招齐,威没影儿,日军就打进北京,国破君亡。光绪虽年轻,此理还能明白,道:“练兵树威得慢慢来,当务之急是该战还是该和?”翁同龢道:“不能和,只能战。”光绪道:“怎么战?”翁同龢道:“刘坤一已出山海关,正调动八九万兵力,组织海城争夺战,定会有好消息传来。”

刘坤一出关不假。出关前还接受过光绪和慈禧召对,誓与关东共存亡。光绪一下子来了神,道:“李鸿章不中用,刘坤一总该给朕争些面子回来吧?”翁同龢道:“李鸿章自始至终只想保船保兵保老本,畏葸避战,以致一败再败。刘坤一不同,抱定必死决心,以三倍于敌的兵力,夺回海城,赶跑日军,不在话下。”

话还没落音,军机大臣孙毓汶呈入电报,说海城初战失利,刘坤一欲以死谢罪,被众将劝住,准备再战。光绪顿时泄了气,跑到长春宫,向慈禧讨主意。慈禧道:“恭亲王已经复出理政,有事怎么不问问他?”光绪道:“恭亲王一直在病中,没法上朝。”慈禧道:“恭亲王毕竟是皇帝六叔,有病在身,你不可摆驾上门,慰问慰问?”

光绪回宫,召集军机处和总署各大臣,商议求和事宜。翁同龢为保名声,还要大唱高调:“胜败乃兵家常事,只要刘坤一振作再战,赶走日军,不是无此可能。”光绪道:“师傅能否保证,刘坤一再战,一定能胜?”翁同龢答非所问道:“老臣觉得,咱堂堂天朝上国,低声下气向小日本议和,有失体面。”

“都已什么时候,还讲体面?体面当得饭,还是当得菜?”光绪不耐烦起来。翁同龢这才闭住嘴巴,不再言战。也绝不让和字出口,招致卖国骂名。

口水爱国无济于事,光绪与众臣顾不得卖不卖国,只有鼓起勇气,面对眼前残酷现实。几经商议,决定派张荫桓和邵友濂为代表,赴日求和。张荫桓为尚书衔总署大臣兼户部侍郎,曾做过驻美公使,外事经验丰富。邵友濂现系署理巡抚,曾任上海道台,没少与洋人接触,知道如何跟日本人打交道。

两人领命,带上伍廷芳等随员,东渡日本。谁知日方觉得张荫桓与邵友濂级别太低,无资格与日本政府和谈,毫不客气,拒之门外。两人低声下气,说干口水,日方才扔过一句话:硬要和谈也行,就看张邵两位敢不敢答应战胜国,赔款五万万两银子,割让东北、台湾与福建沿海地区,如此便可坐下来,拟订和议,画押生效。

这还怎么谈?张荫桓与邵友濂只得收拾行李,准备回国。又觉得空手而归,没法向光绪交代,让伍廷芳以私人名义去见伊藤博文,套套他口气。伍廷芳系李鸿章幕僚,十年前伊藤访华,有过接触,彼此熟悉。因是熟人,伊藤倒也客气,暗示大清若诚心议和,唯有派恭亲王奕?或文华殿大学士李鸿章出面,其他人不配与日本政府对话。

告别伊藤,回见张邵,伍廷芳话留半句,只说伊藤要求恭亲王出面议和,没提李鸿章三字。求和不是啥好事,不是割地,就是赔款,必会留下千古骂名,伍廷芳敬仰李鸿章,不愿陷其于不义。至少也得先告知其本人,让他自做取舍。

几人西渡回国。到达天津,上岸进城,径直来到北洋衙署,拜访李鸿章,禀报此行遭遇,讨教如何打破坚冰,启动与日和议程序。北洋海陆两军覆没,给李鸿章打击是致命的,他差点就没挺过来。也许阎王老子暂时不愿看到大清灭亡,让他死而复生,继续苟活于世。命虽没丢,却元气大伤,两眼昏花,听力下降,须发全白,宛如霜草,精气神大不如前。

见李鸿章形容枯槁,仿佛出土活尸似的,三位不免心惊。北洋海陆两军是李鸿章**,**丢掉,还能重新站起来,不能不说是奇迹。所幸李鸿章人已走形,脑袋依然清醒,意志没有垮掉。既然阎王不肯收留自己,那就勉强再活几年,倒看朝臣能把你怎么样。三位入见前,还强撑弱躯,挥毫写了幅书法。是李清照《夏日绝句》: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张邵两人可不是来谈书法的,还字给李鸿章,说了赴日遭遇。李鸿章顾左右而言他,把话岔开,不肯置词。张荫桓心急道:“相国久办外交,经验丰富,日本水泼不进,您倒点拨点拨,咱们该和,还是该战?”邵友濂接话道:“可不是,该和怎么和,该战怎么战,相国指条明路,咱们回京后,皇上那里也好有个交代。”李鸿章叹道:“说和吧,战前老夫就极力主和,几次和议将成,都被翁同龢等朝臣搅黄。说战吧,老夫将北洋海陆两军全部交出去,覆没于无形,手里已无一兵一将,一舰一炮,连脑袋上顶戴,屁股下位置,也被剥夺干净,仅余大学士虚衔,叫老夫怎么战,难道挥着老拳,去与伊藤格斗?要和要战,找翁同龢去吧,他既然有能耐把皇上推下悬崖,自然也有本事把皇上从悬崖下拉上来,创造太平盛世。”

张邵两人无言以对,悻然出门。伍廷芳送两位回客馆歇息,又返身衙署,复见李鸿章。李鸿章道:“你不陪张邵俩大人进京复命?”伍廷芳道:“日本之行,无功而返,相国不给指条路出来,两位大人无颜回京面圣,廷芳也不用离开天津,继续待相国身边跑差。”

李鸿章知道伍廷芳有话要说,主动发问道:“老夫是伊藤老友,老友幕宾到了日本,伊藤难道没只言片语,托你捎带?”伍廷芳才借机道:“伊藤拒绝与张邵议和,就是想念相国,希望您能去日本走一趟。”李鸿章盯住伍廷芳道:“伊藤不已明确提出,非恭亲王出面议和不可吗?怎么又把老夫扯了进去?”

伍廷芳道:“伊藤太了解清廷,知道恭亲王尊贵,皇上不可能派他出国,低声下气向人乞和,不过拿他做幌子而已。且恭亲王卧病在床,命悬一线,也没法出国,伊藤才暗示廷芳,唯相国能担此大任。然兵败议和,难免赔款甚至割地,会背千古骂名,廷芳不愿陷相国于不义,没把伊藤意思透露给张邵,先禀报于您,由您亲自决断。”

李鸿章闻言,合上双眼,良久无语。伍廷芳静坐一旁,也不敢出声。半晌李经方进来,跟伍廷芳打过招呼,问李鸿章道:“父亲找我?”李鸿章睁开眼,没理李经方,对伍廷芳道:“伊藤怎么说,你怎么转达给张荫桓与邵友濂吧。”

伍廷芳应诺出门。李鸿章拿过桌上信套,对李经方道:“交给大伯家丁,带回上海。”

李瀚章见字,浩叹一声,哀哀道:“二弟此生只怕再也不会回合肥了。”盛宣怀就在一旁,要过字纸瞧瞧,知道李鸿章借项羽旧事,直抒胸臆。当年项羽兵败垓下,退至乌江边,乌江亭长劝他过江,另募江东子弟,卷土重来,与刘邦再决雌雄,夺回天下。项羽慨然笑曰,天之亡我,我何渡为?我率江东八千子弟渡江而西,今无一生还,纵江东父兄忴而王我,我何面目见之!遂自刎乌江。

盛宣怀亦唯有一叹,还字给李瀚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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