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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左宗棠巧取杭州2(第2页)

陈炳文默然良久,才慢慢道:“杭州城高墙厚,易守难攻,本王若坚守不出,楚军一时半会儿也无奈我何。一旦开门出城,进入楚军伏击圈,岂不全军覆没?”胡雪岩道:“只要听王决心弃城,雪岩确保你六万大军安然无事,一个不少撤至安全地带。”陈炳文道:“左宗棠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你怎能确保?”胡雪岩道:“左宗棠不怕你六万大军安全撤走,就怕你损兵折将。”陈炳文讶然道:“这又是为何?”

胡雪岩附陈炳文耳边道:“身为浙闽总督,左宗棠视浙江为自己势力范围,最不甘愿他人染指浙江。偏偏苏州巡抚李鸿章不知趣,令淮军贸然入浙,恨得左宗棠咬牙切齿,巴不得你撤离杭州,挥师北击苏南,夺走淮军地盘,替他出口恶气。”

蔡元隆太仓诈降,差点要了李鹤章的命,左宗棠竟收留蔡元隆,予以重用,李鸿章心里不爽,才来浙西搅局,左宗棠恼羞成怒,陈炳文若弃城北犯苏境,自然是左宗棠最想看到的。道理被胡雪岩说透,陈炳文也就再无顾虑,表示愿意弃城出走。

离开听王府,胡雪岩连夜出城,来到蔡元隆营中。蔡元隆已闭帐睡下,听说胡雪岩深夜来访,知有要事,赶紧爬起来,把他迎入帐中。主客坐定,胡雪岩道:“雪岩孤陋寡闻,只听说蔡将军与左帅是湖南老乡,不知具体在湖南哪个地方。”

深更半夜来访,莫非就为探知你的籍贯?蔡元隆心怀不满,无奈胡雪岩掌管军中粮饷,得罪不起,只好忍住火气道:“敝人老家乃岳州华容,偏远小地方。”胡雪岩哦一声,说:“是湘鄂交界处的华容吧?地方小,名气大。”蔡元隆道:“名气大?大在哪里?”胡雪岩说:“雪岩读书不多,却也听过三国故事,知道当年赤壁之战,周瑜火烧曹营,曹操兵败如山,自华容道狼狈溃逃,多亏关羽高抬贵手,才侥幸拣回一条老命。”

也是近朱者赤,左宗棠自比诸葛亮,三句不离三国,逮着蒋益澧讲蒋琬与姜维故事,胡雪岩也成三国迷,给你讲起曹操和关羽来。蔡元隆道:“曹操败走华容道太有名,蔡元隆又出生于华容,小时天天听老辈人讲这个故事,耳朵眼都听出了茧子。可左帅告诉我,华容道并非华容。”胡雪岩道:“你别管华容道是不是华容,雪岩只问你关羽为何要放掉曹操?”

蔡元隆打个哈欠,极不耐烦道:“曹操有恩于关羽,关羽乃仁义之士,知恩图报,抬抬大刀,让曹操溜走。故该故事又叫华容道义释曹操。”胡雪岩说:“雪岩还要问一句,当初谁让关羽去守的华容道?”蔡元隆说:“自然是军师诸葛亮。我至今不明白,诸葛亮明明知道关曹关系,关羽会放走曹操,为何不安排别人,偏偏将华容道交给关羽。”

胡雪岩笑笑道:“雪岩揣度可能有两个理由,一是当时孙权太强大,刘备根本不是其对手,放过曹操,可共同制衡东吴;二是关羽太傲气,诸葛亮故意让他违背军令,却留情不斩,日后更好拿捏。”蔡元隆说:“看不出雪岩兄,你一个生意人,怎么于军事如此精通?”

“商场如战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有时置人于死地,还不如放人一马,给自己留条后路。”胡雪岩笑笑,“试想当年诸葛亮若不让关羽放走曹操,蜀魏两败俱伤,孙权坐收渔利,只怕就没有后来三国鼎立局面,这可正是诸葛亮高明之处。左帅一生最佩服诸葛亮,才自号今亮。今亮迟迟没对杭城发动进攻,就是想物色关羽,代他出面对付曹操。”

蔡元隆没懂胡雪岩意思,说:“雪岩兄是说,左帅敌人也是曹操?莫非曹操死而复生,到了浙江战场?”胡雪岩说:“陈炳文不就是曹操吗?曹操当年施惠于关羽,陈炳文好像也曾有恩于人。”蔡元隆说:“陈炳文有恩于谁?”胡雪岩说:“前次蔡将军入城劝降,陈炳文不愿归顺,却还是放你出城回营,不有恩于你吗?”蔡元隆挠着脑袋道:“原来陈炳文放我出城,既施恩于我,也是给自己留后路啊。”

见蔡元隆已经开窍,胡雪岩赶紧出营,赶往富阳,回复左宗棠。听完胡雪岩面见陈蔡二人经过,左宗棠哈哈大笑道:“前次我给蒋益澧说三国,想不到雪岩也故伎重演,给蔡元隆说起三国来。”胡雪岩说:“陈炳文不肯做姜维,实在没法,只好让他做曹操。”左宗棠说:“好好好,我派蔡元隆驻守杭城北门,等着陈炳文走一回华容道。”

改日左宗棠就排兵布阵,将南门交给蒋益澧,东门交给常捷军,北门交给蔡元隆,自率一军进抵西门。布置妥当,又让胡雪岩入城通报陈炳文。陈炳文建议改为翌日夜里攻城,他已派人游说康王汪海洋,动员他也放弃余杭,给兄弟们一条活路。胡雪岩出城禀报左宗棠,左宗棠求之不得,传令余杭城外楚军各将领,加紧入城与汪海洋联络,只要他肯弃城出走,也不妨放他一马。汪海洋本来铁了心,欲与余杭共存亡,经不住陈炳文和楚军两拨人马轮番游说,只得接受现实,放弃余杭。

左宗棠得报,自是欢喜。隔日夜里,号炮一声,各军开始攻城。一时间,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炮火连天,枪声大作。对峙两个时辰,东西南三路楚军将士趁着浓浓硝烟,架设云梯,往杭州城里翻越。城里守军稍作抵抗,纷纷扔下堡垒,转身逃逸。楚军也不追赶,眼睁睁看着大队守军奔往北门,鱼贯而出。北门外的蔡元隆心领神会,令战士们退避数里。又不能闲着,下令朝天开枪放炮,乍听打得好像蛮激烈,其实是在给太平军送行。与此同时,汪海洋也率军撤走,余杭落入楚军之手。

天明时分,左宗棠自西门进入杭州,移驻听王府,犒赏将士,众皆受用。蔡元隆也屁颠屁颠来到帅府,邀功领赏。谁知左宗棠抬手一拍桌子,喝道:“来人,将蔡元隆给我绑啦!”门外近卫闻声而入,上前按住蔡元隆。蔡元隆动弹不得,只是嘴上大喊道:“左帅为何绑我?”

蒋益澧和胡雪岩诸位都在,一个个吃惊不小,眼望左宗棠,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见左宗棠指着蔡元隆脑门道:“本帅命你率部驻扎北门外,配合其他诸军攻城,你指挥失误,围堵不力,致使数万长毛脱逃,你是不是与陈炳文有私,故意放他出走?”

这不是天大冤枉吗?不是你左帅授意我学关羽,义释陈炳文,给咱蔡元隆十二个胆也不敢啊。可转而一想,收复杭城前,左宗棠与你面都没见,如何授意予你?只不过胡雪岩上蹿下跳,给你说过曹操败走华容的故事。真不该受胡雪岩糊弄,聪明反被聪明误。

蔡元隆想自辩几句,不知如何开口,扭头去瞧胡雪岩。也是胡雪岩脑袋转得快,已明白左宗棠用意,忙给蔡元隆使眼色。事到如今,是死是活,只能听天由命,胡雪岩想糊弄,就让他再糊弄一回吧。蔡元隆听凭左宗棠训斥,甘领甘受,没作半句反驳。左宗棠手一挥,要卫兵将蔡元隆拉走,严加看管,日后再审。

夜里胡雪岩来到蔡元隆羁押处。蔡元隆匍匐于地,抱住胡雪岩裤腿,大放悲声:“雪岩害得我好惨啊!元隆死不足惜,只是上有老,下有小,我命赴黄泉,谁来照顾我家老小?”胡雪岩说:“男子汉,大丈夫,别这么情天恨海行不行?去年你落在左帅手里,他大发慈悲,没取走你脖子上的脑袋,白让你拣条命,多活数百天,还不知足?”

听胡雪岩如此一说,蔡元隆烂泥样瘫软在地,说:“不是左帅要你来传话,我小命是他给的,到了该他拿回去的时候?”胡雪岩说:“左帅没让我传话,是雪岩自己揣度,你差不多已死过一回,再死一回又有何妨?没必要把命看得太重嘛。”蔡元隆说:“你是事不关己,吃了灯草,说得轻巧。你倒说说,左帅到底会把我怎么样?”

胡雪岩忍住笑,说:“左帅会把你怎么样,是他老人家的事。不过雪岩觉得,当年关羽义释曹操,诸葛亮拿出军法,准备处置关羽,还是刘备求情,才免去关羽死罪,让他戴罪立功。你放走陈炳文,左帅自然也会治你罪,不可能因你是他湖南老乡,便法外开恩。”

说起关羽,蔡元隆就来气,说:“不是你拿三国故事**我,我会妄学关羽,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吗?”胡雪岩说:“你不学关羽,与陈炳文死磕,他六七万大军,早将你数千人马踏成肉泥,你死在哪儿都不知道,哪能活到现在?”

蔡元隆说:“你跑到我这里来,就为看我热闹,没别的要说?”胡雪岩说:“该说的话我已说过,你没听明白?”蔡元隆说:“你说过什么?”胡雪岩说:“刚才我不是说,诸葛亮免去关羽死罪,让他戴罪立功么?”蔡元隆说:“你意思是左帅会让我戴罪立功?”胡雪岩说:“左帅审问你时,你可争取争取嘛,至于管不管用,雪岩不好打保票。”

事已至此,也只好照胡雪岩所说试试。左宗棠提审时,蔡元隆就请求给机会,杀敌立功。左宗棠说:“你怎么杀敌,如何立功?”蔡元隆说:“元隆可率旧部攻克湖州,以免看着淮军从咱们眼皮底下夺走好处。”左宗棠说:“若没能攻克湖州呢?”蔡元隆说:“没能攻克湖州,要杀要砍,听凭左帅,元隆再无怨言。”左宗棠说:“你有决心,就给你一次机会吧。”

湖州已被淮军围困,克复是迟早的事,只要自己领军前去,跟着放上几炮,开上几枪,就可分得一份功劳,从左宗棠刀下取回性命。谁知蔡元隆想得太美点,待他带着八营楚勇赶往湖州城郊时,才知淮军大部已经撤走,仅留程学启开军旧部,远驻东郊之外,丝毫没有进攻湖州迹象。原来陈炳文与汪海洋十万太平军出逃后,与李世贤部会合,直扑昆山和无锡一带,意欲接应常州太平军。李鸿章见势不妙,暂时顾不得湖州,急调鼎、秉各军北上,与常州方向淮军联合,夹击太平军。湖州守军不下四万人,东郊外的开军无意进攻,光靠蔡元隆数千楚军,别说攻入城里,恐怕连城墙都够不着。

就在蔡元隆遥望湖州城,进退两难之际,湖州守军探知楚军南来,领军人不是别人,是叛徒蔡元隆,恨得咬牙切齿,趁其立足未稳,倾巢而出,直扑蔡营。蔡元隆手忙脚乱,一边组织抵抗,一边派轻骑急驰回杭,向左宗棠求救。

左宗棠正召集文武部属,商议杭城光复善后事宜,得到蔡元隆急报,并无增兵意思。蒋益澧过意不去,请求领兵前往救援。左宗棠说:“蔡元隆自请攻取湖州,刚与长毛接仗,就跑来搬救兵,哪有这个道理?”蒋益澧说:“湖州四万多长毛尽数出城,蔡元隆八营楚勇不是对手,唯有益澧前去助阵,可免蔡部全军覆没。”左宗棠说:“你率部增援湖州,杭城无兵驻防,万一陈炳文杀将回来,咱们岂不坐以待毙?”

这不是见死不救,任蔡元隆去死么?蒋益澧说:“不派益澧,就派常捷军吧。”左宗棠说:“常捷军是那么好派的?兵未动就狮子大开口,咱哪有那么多冤枉银子?”

蒋益澧还要力争,又有骑兵飞至,说蔡元隆已快吃不消,恳请左帅一定派兵,救其一命。左宗棠不为所动,只是嘱咐胡雪岩道:“辛苦雪岩跑趟湖州,倒看是怎么回事。”

胡雪岩生意人一个,不会放枪,不懂施炮,派他前去湖州,能有何用?在场众人不知左宗棠要干啥,想问又怕他训斥,只得缄嘴不语,看着胡雪岩领命而出。胡雪岩早知左宗棠会派他差事,马都备好在督衙门外,出衙就跳上马背,往湖州方向急驰而去。

此时湖州南郊正杀声震天,楚军仍在抵抗数倍于己的太平军,一边等待左宗棠派兵来救。却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只得派人绕到东郊,求助于开军。开军将士提到太仓诈降的蔡元隆,恨之入骨,不倒帮太平军围攻楚军,已够客气,自然不会搭理。蔡元隆就这样身陷绝境,无计可施,跪地仰天,大声哀号道:“谁叫你蔡元隆做叛徒,你罪有应得啊!”

就在蔡元隆举刀准备结束自己时,胡雪岩飞马赶至。蔡元隆一把揪住胡雪岩,将刀架到他脖子上,一边怒吼道:“好你个胡雪岩,你害我落到这个地步,还敢到湖州来,先取了你首级再说。”胡雪岩挣扎道:“你以为我愿意跑这趟冤枉路?是左帅逼我来的。”

听到左帅两个字,蔡元隆松开胡雪岩,用刀尖指着他,叫道:“你说说,左宗棠要你来干什么?”胡雪岩伸手把鼻尖上的刀尖拨到一边,说:“左帅让我来救你一命。”蔡元隆说:“你人一个卵一条,如何救我?”胡雪岩不紧不慢道:“元隆兄你知不知道,自你投降楚军那一刻起,就已注定会有今天的结局。”

蔡元隆扔掉手里的刀,跌坐在地上,无语而噎。胡雪岩继续道:“身为叛将,化敌为友,还是宿敌,想获得友善,谈何容易?反过来,遇到旧日同盟,以友为敌,敌非置你于死地不可。于此一来,友不是友,敌还是敌,你能有好下场吗?”

蔡元隆不服,说:“太平军欲置我于死地,可以理解,毕竟是我背叛人家。可对左宗棠,我只没挖出心肺给他做下酒菜,他怎么会这样对待我呢?这次若非我驻扎杭城北门外,放过陈炳文,他能兵不血刃收复杭州?”胡雪岩说:“收复杭州,你功不可没。可你想过没有,左帅缘何偏偏安排你驻扎杭城北门外,而不是别人?就因你与陈炳文曾同为伪王,不久前你进城游说他归降,他在你身上留了一手,你肯定会顾念旧情,放过他六万大军。”蔡元隆说:“这不是左宗棠希望看到的吗?”胡雪岩说:“没错,是左帅希望看到的。可这也说明,你是降将,与楚军其他将领不同。”

蔡元隆无话可说。胡雪岩说:“一夜工夫放走五六万长毛,朝廷若追究下来,谁担当得起?左帅没把你交朝廷治罪,派你来攻湖州,其实是放你一马,你以为真让你戴罪立功?”蔡元隆说:“朝廷治罪是死,败给太平军也是死,何言放我一马?”

“不放你一马,左帅怎么会派我来湖州见你?身为叛将,元隆兄注定在楚军阵营里难于立足,一旦到得阵前,长毛也不会轻易放过你,被他们逮住,肯定将你碎尸万段。”胡雪岩说着,从身上掏出两张银票,递到蔡元隆手上,“这两笔钱,一笔是你存在阜康钱庄里的银子,本息都在里面;一笔是左帅给你的赏银,数额也不少。你还是回华容老家,去做你的富家翁,就当私放六万长毛的事从没发生过。”

蔡元隆接过银票,嘀咕道:“明明是你传达左宗棠意思,叫我给陈炳文大军让路,怎么竟成了我私放长毛?”胡雪岩黑着脸道:“不是你私放,就是左帅蓄谋的啰?你有理,到皇上那里说理去,让朝廷把左帅逮入大牢,开刀问斩,换你来做浙闽总督。”

胡雪岩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蔡元隆再傻再痴,心里也该明白,夜放数万太平军的事没法较真,只能悄悄沤烂在肚子里,直到带进棺材,消弭于无形。

收好银票,蔡元隆下令各营官,立即撤退,自带数名贴身亲兵,跳上小舢板,逃离湖州,尔后自长江西上,潜回华容老家,购田置产,生儿育女,享起清福来。左宗棠长长地舒了口气,自以为封住蔡元隆嘴巴,夜放杭余十万太平军的事也就到此为止,不可能传扬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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