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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曾国藩主办教案毁英名(第1页)

七、曾国藩主办教案毁英名

盛宣怀从容下楼,来到客厅,主人及何毓福已等在那里。正要上前施礼,丁宝桢走过来,扶住盛宣怀,往上座方向送。盛宣怀谦让两句,拗不过主人,不再客气,大模大样,矮身而坐。丁何二人一左一右,围坐两旁,像俩老仆小心侍候高傲少主。

大鱼大肉陆续送进,丁宝桢提过酒壶,一边给盛宣怀倒酒,一边道:“侄儿身上虱子扪完没有?”盛宣怀笑道:“衙役能干,水烧得热,虱子都被烫死,省得宣怀手扪。”

说得两位笑起来。齐过杯,何毓福道:“杏荪慈悲,不愿亲手杀生,才借抚台大人后衙热水,灭虱止痒。”丁宝桢道:“侄儿好不厚道,不知不觉就让丁某人成为灭虱杀手。”盛宣怀道:“灭虱谈不上杀手,敢除安德海,才算大手笔。”

“如何才除得掉安德海?”丁宝桢迫不及待道。盛宣怀事不关己的样子,只顾风卷残云,大口灌酒,大口吞菜,像刚从饿牢里放出来似的。丁宝桢只好耐住性子,不再多言,该添酒添酒,该布菜布菜,小心侍候。直至吃饱喝足,盛宣怀才放下杯筷,娓娓道出肚里想法:“趋利避害乃人之天性,亦为处世谋事原则,丁大人肯定权衡过去留安德海之利害。不用说,留住安德海,不仅违抗圣意,得罪大婚将至亲政在即的年轻皇上,且安德海回宫后,必会仰仗慈禧太后威势报复丁何两位大人,两位大人岂不凶多吉少?”

此理不难理解,丁宝桢早已想到这一层。盛宣怀又道:“丁大人应该还会想到,干掉安德海,既可讨慈安、恭亲王与皇上欢心,同时也能赢得慈禧信任,日后前程未可限量啊。”

干掉安德海,还能两头卖乖,哪有此等美事?丁宝桢瞪大眼睛,盯住盛宣怀,以为自己耳朵进了毛虫,将对方的话听反了,一头雾水道:“杏荪不在开玩笑吧?”何毓福接话道:“开的还不是一般玩笑,是天大玩笑。”盛宣怀笑道:“说天大玩笑也没错,皇上和慈禧高高在上,无异于大清的天。”丁宝桢不满道:“侄儿身在局外,天大玩笑也敢开,我可是山东巡抚,朝廷臣子,哪里开得起大清高天的玩笑!”

盛宣怀敛住笑容,道:“丁大人迟迟不敢处死安德海,原因在于重看他了,好像他是多么了不起的人物似的。其实在宣怀眼里,安德海不过一条狗,无非尾巴摇得勤快,慈禧太后看着顺眼,时不时扔根骨头,逗趣取乐,聊以打发清寂时光。咸丰死得早,慈禧年纪轻轻,独守空房,难免寂寞难耐,又不可能出宫去找男人,身边有只善解人意的狗,日子也不至于太难熬。可再善解人意,狗毕竟是狗,被人宰杀,纵使主人一时不舍,也不可能老放在心里,过不了几天就会忘到脑后,另选只乖巧的狗,照样可以寻开心。”

此理丁何两位倒也能够认同。盛宣怀继续道:“狗其实是人类朋友,有时比人更逗人喜爱。安德海可恶之处,是只认慈禧一人,此外见谁咬谁,包括皇上和恭亲王都不放过,才有那么多人包括两位大人,皆欲置之死地而后快。既然安德海已被关进历城监狱,丁大人为何还犹豫不决,不处死这只恶狗,以遂众愿呢?无非忌惮狗主慈禧太后。不用猜也知道,慈禧得闻安德海死讯,定会愤怒难当,毕竟打狗总有欺主之嫌,然过后便会想转来,暗暗感激丁大人。”丁宝桢道:“侄儿真会哄本抚开心。慈禧专门下达懿旨保安德海,咱抗旨处死她心肝宝贝,她老人家还感激咱,这可能吗?”

盛宣怀几分神秘道:“坊间不有传言,说安德海为假太监,与慈禧太后关系暧昧么?山东离京不算太远,两位大人总该有所耳闻吧?”

这本属无稽之谈,无踪无影,盛宣怀也拿来挂在嘴上,丁宝桢颇觉无聊,道:“安德海是真太监,还是假太监,跟咱有啥关系呢?难道是真太监,只管杀无赦,以清君侧,若是假太监,则饶其不死,送还慈禧?”盛宣怀道:“安德海是真太监,还是假太监,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传言广为流布,无人不晓,注定安德海必死不可。”

“仅凭坊间传言,便拿安德海开刀,也太说不过去了吧?”丁宝桢有些失望,觉得白置了这顿好酒。何毓福也搞不懂,盛宣怀肚里到底装的啥点子。只听盛宣怀接着道:“若安德海并非太监之身,处死后立刻毁尸灭迹,不留任何遗存,仿佛啥事没发生过似的。”

丁宝桢这才听出点意思,说:“侄儿是说,如果安德海身上孽根还在,毁掉他尸体,等于毁掉他与慈禧之间的天大秘密?”盛宣怀说:“难道不是吗?丁大人苦心孤诣,替慈禧守住天大秘密,有效维护其清誉,纵使她不满安德海之死,也不会把您怎么样。”

说得也是。丁宝桢又追问道:“若安德海确系太监之身呢?”盛宣怀似笑非笑道:“确系太监之身,也不难办,留下安德海尸身,顺便让济南百姓见识见识,太监到底是啥样子。”

何谓高人?此即高人。丁宝桢茅塞顿开,跷起拇指道:“贤侄主意高。好,就这么办!”

改天一早,丁宝桢带上何毓福,由臬司陪同,亲临历城监狱,提审安德海。说是提审,其实只提无审,安德海被押入审讯室后,丁宝桢点点头,两名狱吏便将他按倒在地,几下扯去他裤子。安德海嚎叫着,两手乱舞,要护住裆部,被狱吏死死钳住双手,动弹不得。

在场几位看得真切,安德海裆里空空如也,啥都没有。丁宝桢心里有了底,命臬司批了斩标,交给抚标营,押安德海至城西刑场,施以绞刑。安德海就这样命丧济南,魂归西天。事情还没完,丁宝桢又依盛宣怀之计,剥光安德海衣裤,悬于西门,暴尸三天。三天里济南万人空巷,全城百姓纷纷拥至,倒看太监与常人有啥不同。

消息传遍大江南北,朝野为之震惊。京官们更是个个欢呼雀跃,奔走相告。载淳和奕?松下一口气,庆幸之余,又不免暗自忧惧。所幸恶狗被除,以后行走宫中,不用担心被狗所咬;所惧慈禧追究起来,还真不知怎么应对才好。

果然慈禧得知安德海死讯,又惋惜,又气恼,叫去载淳和奕?,质问为何谕令丁宝桢绞杀安德海。两人自然搬出祖制和大清律令,据理力争。慈禧不可能加罪于儿子和王爷,要两人拿丁宝桢和何毓福是问。两人知道慈禧正在气头上,不便硬顶,先嘴里答应着,下去后便找到慈安太后,请她劝劝慈禧,别纠住安德海一事不放。

慈安于是来到燕禧堂,安慰慈禧道:“妹妹何必为一个太监,与儿子和大臣们过不去呢?也要怪安德海不知天高地厚,借着妹妹宠信,狐假虎威,到处惹事。有道是众怒难犯,安德海得罪的人太多,迟早难免会有这一天。”

慈禧也知安德海之死与慈安有关,可她是东宫太后,名义上位居自己之上,还不好与她撕破脸皮。也就只能装糊涂,几分痛惜道:“安德海确实多有不是,可毕竟在我身边多年,即便是只狗,相处日久,也会产生感情,竟惨死于丁宝桢和何毓福之手,叫我怎么过意得去?”慈安说:“妹妹说得没错,安德海就是一只狗,死只狗有啥过意不去的?何况你身边又不是没有能干太监。我看李莲英就不错,头梳得好不说,且善解人意,温顺低调,不会像安德海样,给妹妹添乱。”慈禧道:“就算安德海是只狗,丁宝桢也不该打狗欺主啊。”

“丁宝桢不是打狗欺主,是在维护皇帝权威哩。”慈安笑道,“外面不都在说皇帝有职无权,朝政全取决于咱姐妹俩吗?这下丁宝桢置妹妹懿旨于不顾,遵照皇帝圣谕绞杀安德海,不正好说明皇帝威高权重,大臣们可以不听咱俩的,皇帝命令却非执行不可?”

经慈安这么一开导,慈禧心里好受了些,说:“姐姐如此说来,倒也在理。维护皇上权威,也是咱姐妹俩的职责嘛。丁宝桢敢拿安德海开刀,可能就是出于这个考虑。”慈安说:“丁宝桢也有不对之处,安德海已死于他手,仍不放过,还要暴尸三天,做得太过分啦!”

不用说,慈安是在暗示慈禧,丁宝桢已替她洗清污名。也好理解,安德海太监之身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有关他与慈禧有染的传言,自然不攻自破。

慈禧怒气渐消,自此再不提及安德海半个字,就当这只狗从没在宫里出现过似的。至于丁宝桢,不仅没因绞杀安德海,引火烧身,相反倍受慈禧青睐,前程一片光明。数年后吴棠因病告假还乡,慈禧让丁宝桢升任四川总督,位及一品。还亲笔御书“国之宝桢”四个大字,送给他珍藏,让他很是长脸,风光一时。

慈禧也因此获得朝野赞颂和好评。丁宝桢向有能臣美誉,政声颇佳,斗胆绞杀慈禧宠信,慈禧不仅不治他罪,还重用提拔他,显得多么有风度,有胸襟?自古有什么君,就有什么臣,大清能带来同治中兴局面,不正是上圣下贤、君明臣能之结果么?

安德海丢条命,有人解恨,有人欢喜,有人平步青云,有人收获声望,实在让人始料未及。可无人承认这是安德海用命换来的好处,安德海很快被人们的健忘抹得一干二净。还是盛宣怀说得好,安德海就是一条狗,狗命卑微,不可能产生多久影响。事实也是,大清内外交困,上至朝堂君臣,下至小民百姓,人命关天之事层出不穷,都关注不过来,怎么会老去关注狗命呢?比如各地教案,从没消停过,就出了不少人命。安徽安庆、江西南昌、湖北天门、贵州遵义等处,一起又一起教案闹得沸沸扬扬,让朝廷头疼得很。

就在丁宝桢绞杀安德海前后,肇始于五年前的四川酉阳教案再度发酵,又引出数条人命,当地教堂焚毁,法籍传教士被烧死。法国公使罗淑亚愤然出京,声称要亲率兵船入川讨说法。朝廷闻讯,一片惊慌,传令李鸿章彻查酉阳教案。

其时李鸿章刚办结吴棠案,离蜀出川,一脚迈入重庆。得到谕令,不得不停下脚步,带着许钤身等随僚,来到酉阳,查办教案。原来早在明代,西方天主教便开始传入中土。当时传教范围小,还算安静,没啥乱子。及至清代,尤其鸦片战争之后,国门大开,传教士蜂拥而入,信众不断增多,教案此起彼伏,渐成蔓延之势。事情总是先有因,后有果。西方传教士利用治外法权身份,以本国外交实力为后盾,飞扬跋扈,不可一世,普通百姓又不明教义,好奇之余,难免心生恐惧,对天主教由抵触而起敌意。加之中土儒家文化传统根深蒂固,觉得天主教无父无君,纯属异端邪说,主张遣返传教士,驱散教徒,以正视听。至于信众乐意入教,并非出于信仰,不过以为天主教跟天地会、哥老会、小刀会之类差不多,觉得以洋教为护身符,能增加安全感,出点啥事,好寻求教会保护。信众入教动机不纯,与非信众之间缺乏沟通,以至冲突时起,纠纷不断。

酉阳教案与其他地方教案性质差不多,李鸿章觉得查处并不难,重要的是按照约章办事,予以公平处理,不必一听洋人威胁就吓得手忙脚乱。可惜地方官遇事不懂去约章里找依据,凭着一时冲动,先煽起民众排外情绪,待群情激愤,事态升级,局面失控,又缩头乌龟样躲起来,让民间纠纷变成国家外交事件,非朝廷钦差出面解决不可。

摸清酉阳教案底细后,先辨别是非,明确责任,而后桥归桥,路归路,首恶抵命,协从入狱,能安抚的安抚,该赔偿的赔偿,各方基本满意,案子就此了结。

离开酉阳,回到武汉,年关已近。一年就这样过去,专门替朝廷走杂揩屁股,该办的正事没办,李鸿章觉得实在没意思,怅然若失。年后(1870)正准备按初督湖广时设想,发狠干几件实事,又有圣旨递到,急令西入贵州,镇压苗民叛乱。李鸿章很是泄气,找出种种借口拖延。拖上一个多月,朝廷又改派西北,督剿陕甘回乱。

左宗棠出任陕甘总督,承担剿回重任以来,取得不少战绩。无奈回军越剿越多,年前竟连败楚军,好几名楚军大将阵亡。情急之下,一向不肯服输的左宗棠,只得奏报朝廷,请求援助。朝廷担心回军像捻军样发展壮大,调令京畿众路淮军西援,归左宗棠统一指挥。兵部尚书毛昶熙提醒朝廷,淮军出自湘军,湘淮楚三军大家长曾国藩征捻时,指挥淮军尚且不灵,以致铩羽而归,将淮军交给左宗棠,他调度得动?朝廷觉得也是,才令李鸿章领军西征。

左李向来不和,陕甘又系左宗棠地盘,李鸿章更不愿跑去争功,当钱鼎铭和许钤身面发牢骚道:“左宗棠自诩今亮,前年几乎被西捻拖垮,幸淮军出手,大败张宗禹,逼其投水自尽,才给楚军了了难。回军与西捻不可同日而语,好对付得多,左宗棠又连吃败仗,损兵折将,他干啥去了嘛?莫非还在寻找张宗禹,非把他从水底捞出来,好羞辱我李鸿章?”

发完牢骚,李鸿章提起笔来,给朝廷上折,强调西征困难。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打仗要吃要喝,要枪要炮,粮饷筹备,军火转运,得费心费力。加之西北平旷,必须马军和步军兼用,才能与回骑抗衡,然购马募兵,操演训练,亦非一日之功。李鸿章意思明白,自己会遵旨西上,但须假以时日,不可仓促行事。

李鸿章所言是事实,也是借口,朝廷能不心知肚明?却既不驳斥,也不逼迫,只是又颁一旨,任命浙江巡抚李瀚章为湖广总督,限令月内到任。谁都知道,李瀚章是李鸿章大哥。要说可接替湖广总督之重臣能臣多了去了,朝廷不用他人,偏偏让哥哥继任弟弟大位,其用意不可谓不深。连许钤身也看出这道任命之不同寻常,对李鸿章道:“朝中自有高人在啊。”李鸿章说:“高在何处?”许钤身道:“中堂大人打了十多年仗,早已厌战,又与左宗棠不和,才不愿到西北去。朝廷不好赶着鸭子上架,西北形势又不容乐观,才使出这么一手,叫您老没话可说。”李鸿章说:“大哥升任浙江巡抚没几天,就安排他来做湖广总督,明显是送个大人情给我李家。言下之意,朝廷对你李家不薄,去不去西北,你李鸿章自己看着办吧。”

也是君臣足够聪明,有话不用明说,一个小小暗示,彼此便能心领神会。何况大哥出道伊始,就替曾老师主持湘军粮台,办粮筹饷颇有一套,让他坐镇湖广,自己后顾无忧,正可一往无前。李鸿章二话不说,变被动为主动,着手筹划西征事宜。

正忙得欢,李瀚章带领一家大小,离开杭州,赶往武汉。自己还没离职,又是大哥来接任,无论于公于私,也该有所表示,李鸿章亲赴码头,迎接大哥。新督上任,中堂大人出了面,地方巡抚、藩司、臬司、学政及守军将领倾巢而出,一齐拥向江边,翘首以盼。

江雾迷蒙中,新督官船排浪而至,渐近码头。船刚停稳,李瀚章从舱里钻出来,抬步下船,走向迎过来的李鸿章。行过兄弟之礼,李鸿章又按照官场规矩,推介身边各位要员。其实李瀚章初入官场就任职湖广,后主持湘军粮台,也大多在赣鄂湘粤穿梭,到场官员大都熟悉,好些还是旧属故友。可过场不能少,还是得由前任一一介绍给后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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