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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曾国藩剿捻无功(第1页)

二、曾国藩剿捻无功

船抵金陵,曾国藩拖着疲惫的身躯,亲出水西门,迎接李鸿章一行。

一个月之内,朝廷已给曾国藩连下五道圣谕,令他领军出征。正如李鸿章与冯桂芬所言,曾国藩极不情愿,反复推脱,说自己老病昏聩,已领不了将,带不了兵。朝廷旨复,国难当头,只能依靠国之重臣,带病也要出征。曾国藩强调,湘军已裁得差不多,无将可用,无兵可使,仅有三千亲兵,还有鲍超万余苦等欠饷老兵,不足以御敌。朝廷回应,已命李鸿章调拨淮军主力,交他统率北征。曾国藩坚称,江南将士不服北地水土,吃不惯北方面食,南军北调,胜算不大。朝廷声言,捻军三巨头里,赖文光出身广西,任化邦和张宗禹生于安徽,手下将士过半为南方人,他们可北窜作乱,淮军将士也能北征取胜。

各种借口已然找尽,都被朝廷一一驳回,曾国藩知道无法推掉这份苦差事,只得硬着头皮承接下来。至于结果到底会如何,只能半由天意半由人。所幸还有门生李鸿章调拨淮军,提供饷源,北征或许不会落空。探得李鸿章将到金陵,立马带着儿子曾纪泽,赶往江边。

立于江岸,远望李鸿章坐船分水而至,曾国藩眼前亮了亮,紧锁的愁眉也舒展开来。毕竟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可分担重任,自己不至于太过孤单和寂寞。着力培养李鸿章做替手,保留淮军主力不裁撤,本是从长计议,防患未然,想不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站在船头的李鸿章,也看到了岸上曾国藩单薄的身影。安庆一别,已历三载,虽有邮差传书,音问不断,毕竟字不如人,李鸿章还真有些想念恩师。不觉得抬起双臂,朝岸上舞动起来。曾国藩也睁大昏花老眼,招手致意。

船没停稳,李鸿章便甩开身后亲兵,跳下甲板,大步朝岸上奔过去。曾国藩已由曾纪泽搀扶着,颤颤巍巍,迈下高坎。师徒俩越走越快,越走越拢。直到近在咫尺,两人才不自觉立住脚跟,鼓大眼睛,像不认识对方似的,相互打量起来。

在曾国藩眼里,李鸿章越显成熟和老练,脸上轮廓分明,面色黝黑油亮,目光深沉坚毅,高大的身板好像也硬朗厚重了许多。还是岁月最为奇妙,转眼间就将一个耿直急躁的性情男子,磨砺成老成持重的国之栋梁。

李鸿章也觉得老师变化很大。还在途中,他就反复想象,曾氏兄弟双双封侯晋伯,世所罕见,老师该春风得意,威风凛凛。谁知恰恰相反,他身也薄弱了,腰也弯曲了,胡须花白,两鬓如霜,老态毕现。尤其两只三角眼,黯淡无光,不再犀利有神,更多的是温和与慈祥,仿佛乡下野老,暮气垂垂矣。老师是满腹经纶的大儒,强调以德化人,不以势压人,对待湘军将领,总是宽严相济,慈威并举,不失忠厚本色。可到底身为三军统帅,不怒自威,不语自雄,温煦随和的目光背后,隐含着无形的威毅,甚至不可言喻的杀气,让人生畏。如今竟威严不存,雄风不再,实在看不出是功高盖世天下闻名的毅勇侯。

也许是虎狼湘军裁撤得差不多,老师无以足恃,底气不够,才变成和蔼可亲的慈祥老头。李鸿章心生悲悯,同时又清楚地意识到,这正是老师非凡之处,宁肯裁撤湘军,自剪羽翼,自斫臂膀,自去虎威,也要保全淮军,为国家留存有生力量。

李鸿章对老师越加敬重,弯膝跪行师生大礼。曾国藩有些慌乱,忙屈身扶起今非昔比的学生,口里说道:“少荃免礼,少荃免礼,你已是国家功臣,封疆大吏,不必拘于俗礼。”

李鸿章紧紧握住老师的双手,诚恳道:“老师永远是老师,没有老师惇惇教导,处处提携,又哪有学生今天?”曾国藩说:“少荃言重了,没有老师就没有学生,同样没有学生,也没有老师。不是你统领淮军,转战苏南,断掉李秀成后路,湘军也不可能攻克金陵。苏南平定后,你又违背助攻金陵旨意,不与湘军争功,咱兄弟薄面才得以保全,老师感激不尽啊。”

客气过,两位牵手离开码头,在随从簇拥下,奔向不远处的大轿。仿佛三年前安庆码头道别,师生执手连心,难分难舍。上轿入得城门,来到两江总督府,后衙已摆好家宴,等着师生入席。李鸿章又想起三年前离皖东征,老师为鼓舞淮军士气,置酒壮行,其排场之大,声势之盛,简直无以复加。如今弟子功成名就,已用不着再做表面文章,待以家宴,更显亲切随意。何况李鸿章即将成为总督府主人,落脚金陵第一顿饭放在府里,等于在自己家里就餐,感觉更温馨。李鸿章懂老师意思,酒喝得格外开心。

席上说起剿捻话题,李鸿章道:“自咸丰三年(1853)以来,历时十余年,朝廷先后派遣过二十一个统帅,其中不乏总兵、提督、巡抚、总督、亲王,专事剿捻。讵料捻匪嚣张,一个个无功而返,连一代英雄僧王也命丧曹州,难竟其功。朝廷吃尽捻匪苦头,意识到只有老师能担此大任,才旨派接管帅印,挥师北讨。”

曾国藩叹道:“为师是有印无师啊。三番五次请辞,就是推脱不掉。后来我终于明白过来,朝廷为何置少荃于不用,偏偏命我这个病夫率领淮军出征,无非两个用意。”李鸿章问道:“哪两个用意?”曾国藩道:“一是将你与淮军分开,帅将脱离,没法对朝廷构成威胁;二是由我带兵出征,能胜更好,若铩羽而归,也可给朝廷和僧王挣回点脸面,连太平军克星都不能战胜捻匪,僧王自然败得情有可原。”

也许老师分析得对吧。李鸿章说:“老师不是僧王,一定能马到成功。”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知其不可而为之吧。”曾国藩叹道,“明天咱俩交接督篆,再坐下来商量征捻方略。”李鸿章道:“学生听恩师的。”曾国藩道:“离开金陵前,为师会将家眷搬出督府,你好启篆视事。”李鸿章忙摇头道:“不用不用,师母和家眷仍住督府就是,少荃另觅府衙。”曾国藩道:“不必不必。此系从前忠王府,设施完善,开衙便利。”

李鸿章恳切道:“老师统军北征,不可能携带家眷同行,学生一到金陵,就把师母他们赶出督府,外人怎么看可以不管,学生心里也过意不去啊。何况学生不过署理江督而已,没必要入驻督府,显得多么想做江督似的。也正基于此,我才留家眷在苏州,没迁来金陵。”

见李鸿章一片诚心,曾国藩也就没再坚持。接下来数日,师生俩多次长谈,就剿捻大计反复磋商。两人一致认为,再不能像僧王那样,被动追击,受制于捻军。大方针该是以静制动,以有定之兵,制无定之贼。具体做法为,在捻军经常出没的鄂西、豫北、皖北、苏北和鲁南四省十三府重点设防,连点成线,铺开大网,等着捻军触网,再相机收网剿灭之。

铺网需要兵力,李鸿章毫不含糊,将刘铭传铭军,潘鼎新鼎军,周树声树军,周盛波盛军,全部拨给老师。这是李鸿章庐州子弟兵,系淮军精锐,战斗力决没问题。还有刘秉璋所领十营淮勇,也交老师节制。曾国藩很满意。只担心淮军将领不好调度,提出征用李家老三李鹤章、老六李昭庆,随侍旌麾,联络诸将。李鸿章二话不说,当晚提笔写信,派专人送往合肥,命两位弟弟以君国为重,暂搁家产家业,赶赴曾营听差。

有将有兵,还得有足够粮饷。李鸿章表态,江浙乃饷源重地,江督于手,总想得办法来。江南平定后,生产有所恢复,然历经十多年战争,元气大伤,正项粮税不足以养兵,必须抽取厘金,与其病农,不如病商。好在苏沪商贸发达,只要下狠手,总收得到银子。

曾国藩这才打起精神,檄调淮军诸将,誓师出征。李鸿章摆下百桌宴,为老师壮行,一再叮嘱淮军诸将,一切行动听大帅调度。曾国藩端杯于手,酒未入喉,已是五味杂陈。从前老师送学生率军东征,如今学生送老师领军北伐,全然倒了过来。且以前学生所率为自己一手练出来的淮军,外加少量湘军,而今老师所领并非自己子弟兵,全靠学生所赐。虽说湘淮同源,毕竟淮军隔着一层,亲疏有别,到得战场上,指挥灵不灵,还很难说。

忧心忡忡喝完酒,曾国藩揖别李鸿章及督抚旧僚,挥师上路,剑指苏北,直逼清江浦。

送走老师,李鸿章便在忠王府附近选择督衙新址,开府视事,大刀阔斧干起来。首要任务自然是设卡开厘,重征强敛,为老师征捻大军筹措粮饷。粮饷只能来自农工和商贸,李鸿章将苏省招垦复耕和兴商助贸办法,推广至所辖两江其他地区,广开利源。又嘱马格里,把苏州洋炮局迁入金陵,仿照江南制造局范式,扩建为金陵制造局。再让容闳牵线搭桥,进购美国机器,提升生产能力,为前线提供枪炮子弹。

干得正欢之际,接到奕?密信,李鸿章顿时傻在那里,不知所措。

密信内容简单,就是命李鸿章追查天王府失火原因,及天国圣库财宝去向。还说是两宫太后的意思,不信如此巨大财富,就这么销声匿迹,总该留下些线索。只是考虑曾国藩带兵在外,只能秘密从事,不可太过张扬,让曾氏兄弟察觉,影响剿捻大计。

果如冯桂芬所言,朝廷将曾国藩调离金陵,不仅仅为清剿捻军,还另有深意。只是天国圣库传言属真属假,至今无人说得清楚。即使是真,朝廷既要曾家上阵卖命,又背后放人家暗箭,也太不厚道。想想天国圣库财宝再多,又怎么能与皇皇大清江山相比?曾家兄弟领军消灭太平军,确保大清江山不倒,朝廷不以大局为重,老盯着这说不清道不明的圣库财宝不放,又何必呢?设若事被老师知道,他该会何等寒心?

李鸿章实在不愿趟这趟浑水,开罪于曾家。可不开罪曾家,就会开罪皇家,两宫和奕?不故意为难他么?或许正是要为难他,倒看他心向朝廷,还是偏袒曾家。李鸿章百般无奈,一连数天坐立不安,无心政务,唯有长吁短叹。

这日冯桂芬到签押房来说厘金征收事宜,见李鸿章老走神,说:“看鸿帅心事重重的样子,莫非也有为难之时?”李鸿章道:“鸿章就不可有为难之时?”冯桂芬笑道:“桂芬印象里,鸿帅向来少有畏途,即便遇到什么难处,也是知难而进,义无反顾。”

李鸿章苦笑笑,拿出奕?密信,请冯桂芬过目。冯桂芬道:“朝廷果真没放过鸿帅。这天国圣库是查还是不查?”李鸿章道:“愿景亭兄赐教。”冯桂芬道:“天国圣库牵涉人事广,真查的话,必然打草惊蛇。蛇一旦受惊,会乱咬人,只怕鸿帅身家性命都有威胁。”

李鸿章几分惊讶,说:“有这么可怕吗?”冯桂芬说:“圣库之事十有八九是真的,库里财宝不仅仅曾家占份,湘湘子弟兵都会沾边。明眼人一看便知,没等欠饷发足,这批人就随曾国荃回了湖南,不愿返乡的,也自动离开金陵,或买官捐位,或购地置产,或上山为匪,或下水为盗,或干脆加入哥老会,杀人越货。鸿帅若纠住天国圣库不放,一路追查下去,必然拔出萝卜带出泥,触犯众怒,惹火烧身。”

说得李鸿章背膛发凉,半天才道:“看来只好睁只眼闭只眼,敷衍了事。”冯桂芬道:“敷衍容易,了事只怕难。”李鸿章道:“那就只能不了了之。”

不了又如何了之呢?李鸿章口里说得轻巧,心里却没一点底。正好钱鼎铭进来,手上拿只顶子,轻轻搁到签押桌上。李鸿章疑惑道:“谁的顶子,搁这里干啥?”钱鼎铭说:“郭柏荫顶子,派衙役专程从苏州送来的,托我转交鸿帅。”

李鸿章一拍桌子,大骂道:“不胡闹吗?郭柏荫不想做臬司啦?”钱鼎铭说:“衙役说郭柏荫正是不想做这个臬司,才交出顶子,请鸿帅另许他人。”

郭柏荫一向处事沉稳,办差有方,这下扔掉顶子不要,一定是被硬钉子扎了手。李鸿章逼自己冷静下来,说:“把衙役叫进来。”

钱鼎铭出去,唤进衙役。衙役没说什么,双手呈上郭柏荫亲笔信。李鸿章展信一看,原来吴江有个大商人殷兆钧,苏州半数缫丝生意都垄断在他手上,是厘金征收大户。可殷兆钧仗着堂哥殷兆镛威势,没把吴江厘胥放在眼里,多次强行冲卡,拒交厘金。厘胥只好向署理苏抚兼藩司刘郇膏哭诉。刘郇膏与殷兆镛有旧,不好得罪殷家,就让郭柏荫出面。郭柏荫带上数名衙役,赶往殷府,殷兆钧不由分说,唤出十多名打手,将郭柏荫几位乱棍打出。郭柏荫狼狈不堪,逃回抚衙,请刘郇膏给他一营抚标,非踏平殷府不可。刘郇膏怕闹出大乱子,不敢轻易答应。郭柏荫一气之下,脱下顶子,扔给衙役,命他快马赶到金陵,交给李鸿章。

看过信,李鸿章让钱鼎铭带衙役下去,转身问冯桂芬道:“此事景亭兄怎么看?”冯桂芬道:“厘金乃军饷主要来源,放过殷兆钧,商户见样学样,纷纷与官府对抗,拒交厘金,鸿帅还怎么给曾大帅筹饷办粮?”

李鸿章皱眉道:“此理鸿章也懂。可殷兆镛身居高位,手里笔头尤其厉害,加之剿捻需要,厘金征收确实有些过重,两江绅商怨声载道,殷兆钧冲卡拒交厘金,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若殷兆镛以此大做文章,其他言官跟着起哄,群狗乱咬,鸿章又如何抵挡得住?”

冯桂芬笑笑,道:“鸿帅为朝廷办厘助剿捻军,还怕群狗乱咬不成?照桂芬看,此事不办则已,要办就得办些动静出来,说不定坏事变成好事。”李鸿章问:“坏事如何变好事?”冯桂芬说:“厘金抽取不易,主要是殷兆钧等商户有恃无恐,极力阻挠。殷兆钧背影深厚,鸿帅也若能把他镇住,其他商户自然服服帖帖,不再与厘胥作对,厘金抽取也就容易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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