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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鼎之轻重不可问(第1页)

十四、鼎之轻重不可问

原来咨文说咸丰皇帝于热河龙驭宾天,遗令六岁皇子载淳继位,以肃顺等八人为赞襄政务王大臣,辅佐朝政,同时赐慈安即钮祜禄氏太后御赏印和载淳同道堂印,下达圣谕须经慈安与载淳御审加印,方能发出。载淳幼不更事,同道堂印交其生母慈禧太后代管。慈禧太后就是那拉氏,儿子继承大统,母以子贵,由懿贵妃晋级为皇太后,位次于慈安太后。

怪不得圣旨开头与结尾处,分别盖有御赏和同道堂俩印,果然不出所料,朝中发生大变。咸丰驾崩热河,再没法猜忌压制自己,君臣恩怨就此了断,加之又有肃顺等王大臣辅政,湘军今后日子肯定好过得多。曾国藩暗舒一口长气,却不敢流露丝丝得意之色,相反一脸悲戚,仿佛死了亲爹似的。说死亲爹也没错,君父君父,君就是父,死君跟死父是一回事,虽说咸丰比自己小了整整二十岁,做爹有些说不通。

兵部咨文还有说明,各地督抚和都统概遵成例,不用去热河叩谒梓宫,只需各自奉灵祭奠即可。曾国藩命人布置灵堂,摆设香案,以便遥祭大行皇帝。

一切准备妥当,将举行祭拜仪式时,老营来了个不速之客,五短身材,尖嘴猴腮,操广东口音,自称曾氏家门,嚷嚷着要拜会大帅。湘军得势,尤其收复安庆,兵多将广,饷丰粮足,鼎盛一时,威震四方,上门认亲戚认老表认老乡认同窗认家门者多如过江之鲫,曾国藩只要有空,能接待尽量接待,留老营舞文弄墨者有之,发军中冲锋陷阵者有之,派各处跑腿走杂者有之,文不文,武不武,腿脚也不勤快者,便银两打发,不会让其空手而归。只是眼下忙于祭奠大行皇帝,哪有工夫理会闲人?门房自然不让广东客靠近大帅半步。广东客没法,只好找其他人引见。找来找去,找到李鸿章,说:“我叫曾耀光,大帅家门,想见他老人家。李翰林是大帅得意门生,烦请帮忙跟他说一声,百忙中抽点时间,听我几句忠告。”

灵堂哀乐响器已起,老师要祭拜大行皇帝,哪有时间见你这个凭空而降的家门?李鸿章道:“要见大帅,也不争在这一时一刻,过一阵子再说吧。”曾耀光说:“过一阵子,良机已失,再见家门大帅,为时晚矣。”李鸿章不耐烦道:“人死为大,何况还是大行皇帝,大帅怎能舍重就轻,先见你呢?”曾耀光不满道:“耀光是心系国家命运和生民安危,才迈进湘军老营的,李翰林最好识趣点,马上带我去见家门大帅。”

真不知天高地厚。李鸿章想教训教训这小子,无奈没空,只得哄道:“你说得如此煞有介事,鸿章也不好不依你,这就去劝劝大帅,叫他接见你如何?你先在这里等等,喝喝茶,吃些点心,我很快就回来。”让亲兵倒上热茶,摆些吃食,看住曾耀光。

脱身出门,只见曾国藩正被众人簇拥着,往灵堂走去。李鸿章大步上前,贴到曾国藩身边。快进灵堂,忽有武昌急件飞至,通报胡林翼已逝。曾国藩闻知,两腿一软,身子往地上缩去。还是李鸿章眼疾手快,双手往前一伸,将曾国藩托住,道:“老师千万得挺住,胡帅只盼您早率湘军收复金陵,不愿看到您就此倒下。”

其实李鸿章跟曾国藩一样悲痛,不是胡林翼给老师留下遗函,自己也许还在南昌赋闲,不一定回得到湘军老营。可老师悲伤成这个样子,只能先稳住自己,扶他进入灵堂。到底祭奠大行皇帝是大事,不能因胡帅之死出现差错,否则传出去,老臣们又要嚼舌头。

踉踉跄跄来到咸丰灵位前,曾国藩抻袍甩袖,趴倒于地,大哭大嚎起来。在场的人无不动容,以为大帅在为咸丰驾崩而悲,所谓爱之深,才痛之彻,恨不得代君赴死。殊不知是得到武昌噩耗,曾国藩悲从中来,明哭咸丰皇帝,暗悼战友胡林翼。

李鸿章也五体投地,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得格外伤心。他更不会在意咸丰之死。南归八九年,尽管以脑袋作抵押,从六品升到三品,却是毫无含金量的虚衔,好不容易入得老师法眼,保举两淮盐运使,咸丰又不予恩准,李鸿章正耿耿于怀,他老人家是死是活,与咱有何关系?跟老师一样,李鸿章痛心疾首,哭得死去活来,也是冲胡林翼去的。胡林翼知遇之恩堪比天高,他就这么尾随先皇走了,以后自己有啥疑惑,遭遇挫折,又找谁问谁去?

虽说举国哀悼先皇咸丰,祭奠活动搞得轰轰烈烈,胡林翼死迅还是很快传开来。大家都说世上最忠实于咸丰的莫过胡林翼,咸丰前脚走,他后脚就跟了过去。朝廷好像也默认这个说法,又赠总督,又谥文忠,给予胡林翼崇高哀荣。

咸丰皇帝已然驾崩,胡林翼不幸长逝,可消灭太平军的事业还得继续,曾国藩强打精神,率湘军老营文官武将,浩浩****向安庆开去。

进入安庆城,设总督衙署和老营于陈玉成英王府,安顿妥当,曾国藩根据轻重缓急,处理完亟待处理的要务,然后着手谋划东取金陵大计。金陵是太平军经营十多年的老巢,墙坚城厚,兵多粮足,可不是想取就取得到手的,必须通盘考量,作好充分部署和周密安排。即召李鸿章、沈葆桢、赵烈文、孙云锦、陈鼐诸僚,入西花厅共商行动方案。孙云锦助曾国荃招降程学启有功,重回湘军老营,仍受曾国藩器重,入督衙管理机要,经办文案。归幕时还单独见过李鸿章,说程学启正随曾国荃驻防安庆城外,日后进城,一定拜见翰林大人。

众人入厅坐定,李鸿章先进言道:“欲东取,必先安西,稳定皖省局势。湘军大举围攻安庆之时,进攻湖北的长毛回救失败,李秀成退守苏浙,皖南基本掌握在湘军手里,只有陈玉成盘踞庐州,威胁皖北,与捻匪相互勾结,势焰嚣张至极,必须重点予以打击。皖北肃清,庐州光复,便可直击苏东,进窥苏南,威逼浙北,合围金陵城。”

曾国藩认可李鸿章的意见,又征求过沈葆桢几位看法,道:“肃清皖北确是当务之急,该从何处入手为妥?”李鸿章道:“如今皖北敌我渗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局面格外复杂。先说敌方,长毛和捻匪狼狈为奸,威胁不小;至于我方,虽有袁甲三、翁同书、苗沛霖三股力量,却各怀异心,惯于窝里斗,不仅形不成合力,还相互抵消,于大局极为不利。想稳定皖北,必须先解决这三个人的问题。”

“三个和尚没水吃,袁翁苗同处皖北,不乱才怪呢。”曾国藩沉吟道,“少荃觉得如何解决三人问题?”李鸿章道:“可以三管齐下,采取有保有压有打的办法,不能让三人同时存在。”曾国藩问:“保谁压谁打谁?”李鸿章道:“保袁压苗打翁。”

袁甲三剿捻有功,有保没错。苗沛霖首鼠两端,身在曹营心在汉,压一压有必要。只翁同书堂堂朝廷命官,安徽巡抚,又怎么打得?在座诸位吃惊不小,一齐盯住李鸿章,纷纷质疑道:“打掉翁同书?少荃不开玩笑吧?”

李鸿章正色道:“鸿章没开玩笑。翁同书做上安徽巡抚后,忌恨湘军功高震世,不仅没好好打过几天长毛和捻匪,还明里暗里给湘军设阻使坏,此君实在容他不得。尤其……”

尤其什么,李鸿章没再往下说,曾国藩却知他指的三河旧事。当初李续宾和曾国华身陷重围,飞书翁同书求援,他隔岸观火,不出一兵一卒,致使七千湘乡子弟兵全部献身,李续宾自杀,曾国华身首异处。可掂量此事,毕竟私仇大于公愤,曾国藩不好挂在嘴上,只淡然道:“少荃说说,怎么打掉翁同书?派兵把他镇压下去?”

李鸿章笑道:“镇压倒不必,老师只一封奏折,就可把他劾倒。”曾国藩道:“怎么个劾法?”李鸿章道:“定远失守,翁同书弃城出走;逃往寿州,再度败逃,以至皖北失控,局面不可收拾,极大延缓了湘军收复安庆进程。这与何桂清失城弃师之罪,又有何异?”

说得曾国藩热血翻滚,不禁暗暗咬了咬牙,觉得确实到了收拾翁同书的时候。只是翁同书不比普通巡抚,不是轻易撼得动的。曾国藩目光渐渐暗淡下去,道:“纵使翁同书罪不可恕,劾他理由也很充足,可他什么背景,莫非少荃不知?”

没等李鸿章作答,沈葆桢接话道:“官场中人都清楚,翁父翁心存多年把持工部和兵部尚书要职,现又以体仁阁大学士兼管户部,做到了汉员可能到达的最高品级。在翁心存作用下,大儿子翁同书官至巡抚,盘踞皖北;二儿子翁同爵以父荫授官,谋得员外郎,来势凶猛;三儿子翁同龢高中状元,身居帝师和中枢要位,更是不可一世。”陈鼐也道:“除翁家炙手可热外,还有祁隽藻等老臣,一向与翁心存同流合污,也会为翁同书说话撑腰。”

曾国藩有些泄气,道:“翁家背景深远,根基厚实,还想参劾翁同书,岂不引火烧身,自寻死路?少荃用心良苦,主意却不怎么高明。”李鸿章道:“不劾掉翁同书,皖北乱象丛生,何日才有转机?唯一办法就是扒开姓翁的,腾出巡抚位置,安排合适人选,尽快平定皖北。”

自受命两江总督之日起,曾国藩就琢磨着,如何将苏浙赣皖四省巡抚拿掉,换上自己的人,翁同书肯定得搬开。然事滋大体,岂可操之过急?曾国藩道:“此事不是闹着玩儿的,没十分把握,不可轻易动手。再说朝中新旧交替,形势并不明朗,凡事需多加小心才是。”沈葆桢道:“大帅过于谨慎了,朝中还有肃顺大人呢,以前为先帝倚重,如今新皇年幼,八大辅政大臣里又数他最有威望和手段,他在背后支持大帅,何事难成?”

曾国藩说:“幼丹(沈葆桢)所言不虚,没肃顺大人,也就没有湘军的今天。只是先帝在世,一统天下,朝中关系相对单纯。如今八大臣共襄军政,颁发圣旨还得慈安、慈禧俩太后同时加盖御赏印和同道堂印,局面如此复杂,咱们这些外臣更不可孟浪。”

陈鼐很有同感,道:“幼丹兄离京时间长,对朝中人事可能不甚了了。比如咸丰六弟恭亲王奕?,才情卓绝,精明干练,威信高隆,英法联军攻入北京,全靠他出面斡旋,金帛议和,才稳定大局。却一向为咸丰所忌惮,处处设防,加之肃顺等人从中作梗,此次热河变故,他边都沾不上,连襄赞大臣也没捞到,不知会作何感想。”

赵烈文也道:“据说恭亲王曾苦苦恳求赴热河叩谒梓宫,与四哥见上最后一面,八大臣担心他动机不纯,找种种借口予以坚拒,彼此闹得很不愉快,这恐怕也不是啥好征兆。”

李鸿章向来善于统观大局,归纳道:“如此看来,目前朝中至少存在三股势力,一是以肃顺为首的八大辅政大臣,二是慈安和慈禧两位皇太后,三是留守北京的恭亲王奕?。鸿章姑妄猜测,咸丰帝可能担心子幼叔强,才不让奕?接近幼皇,只分权给肃顺等八大臣和两宫太后,以相互制衡,确保幼皇宝位稳固。要说咸丰帝心机不可谓不深,却偏偏忘记京师还掌握在奕?手里,把人家排除在辅政班子之外,哪天幼皇离开热河,摆驾回銮,奕?会不会心甘情愿打开城门,迎銮入宫?又据说热河行宫颇有几分热闹,八大辅政大臣独断专横,两宫太后极为不满,彼此闹得不可开交,若恭亲王奕?再掺和进去,咸丰帝苦心设计的平衡又能维持多久?后果如何,实难预料啊。”

曾国藩叹道:“翁家背景深远,朝中局势又不明朗,参劾翁同书,得慎之又慎。”

果如李鸿章所料,咸丰帝预设的权力平衡很快被打破,朝局大变。原来咸丰临死前,肃顺觉得载淳年幼,留着两位年轻太后,后患无穷,建议效法汉武帝,行钩弋之事。钩弋乃太子刘弗陵母亲,汉武帝担心自己一死,钩弋夫人年轻寡居,勾结外臣或异姓男人,架空幼皇,刘家江山不保,毅然杀掉钩弋夫人,以绝后患。

咸丰毕竟不是汉武帝,没有听信肃顺,只是挖空心思设计出分权制衡制度,以维护载淳皇位。不想隔墙有耳,两宫太后听闻肃顺之言,自然恨死了他。加之肃顺等八大辅政大臣肆意专权,俩太后更加不满,命身边太监安德海悄悄离开热河,赴京与恭亲王奕?取得联系,趁新皇扶咸丰梓宫回京之机,设计逮捕八大臣,判处肃顺斩立决,其他七人或自裁,或流放,或革职。事发辛酉之年,史称辛酉政变。旋即两宫太后移御养心殿,垂帘听政,改年号为同治,定来年(1862)为同治元年,取共同治理国家之意。奕?受封议政王,主持军机事务处和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统揽朝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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