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夺马
前面人影憧憧,华昭正被蒋天龙等人包围。徐怀方大喝一声,飞枪快马,挟着一片雪花刺来。蒋天龙举刀相迎,接住徐怀方的银枪。双方各自架马再战,徐怀方马快,蒋天龙赶不及回马,只好鞭马向前避他。但是徐怀方这次回马的目的并不是为他,而是华昭。包围圈崩了一个缺口,徐怀方冲到华昭身边,向他伸出一只手来:“快上来!”华昭拉住他的手,纵身一跃便坐在他的后面。徐怀方大叫:“华兄坐好,我们杀出去!”正要杀出去,忽然腰间一麻,全身僵硬,五指无力,长枪掉在地上,竟是被人封了穴道。
徐怀方大吃一惊,叫道:“华昭,你……”
华昭哈哈一笑,将他提起,扔到地上,自己也下了马。徐怀方带来的三百校刀手目瞪口呆,不知发生何事。突然,无数敌兵从四边的街巷中蜂拥而出,华昭大喝:“一个不留,全部杀光!”
敌兵人多势众,三百校刀手已成瓮中之鳖。华昭笑道:“多谢二妹了。”华婵一愣:“什么?”却见徐怀方被人五花大绑地押了下去。华婵背后一麻,也被人封了穴道,一人从她身后转出,正是蒋天龙。他走到华昭面前,躬身行礼,道:“华公子好计谋,蒋某从此鞍前马后,永远追随华公子了!”
华昭笑道:“徐怀方杀害令弟,他若不死,蒋大王如何肯归顺朝廷呀!”华婵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早已串通好来陷害怀方,但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害怀方!
华昭知她心思,道:“二妹,我为什么要擒徐怀方?只怪他太过嚣张,屡屡在我面前争功。他的枪比我快吗?不是,是他的马太快了!哼哼,这么好的宝马让他这种胸无大志的人骑,实在是可惜,所以雪狮也应该易主了!”
“什么?”华婵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他的话,听他的意思,他害怀方的目的就是为了得到雪狮?华昭看出她眼中的疑惑,笑道:“二妹,你不懂,雪狮在我眼中不光是一匹马,它还是我的功名前程。一匹宝马进可斩敌首级,退可逃命保身,百万军中纵横驰骋,建功立业,这干系可大着呢,顶得上数千精兵!古往今来,哪位英雄好汉**没有一匹好马?项羽的乌骓,关羽的赤兔,名马配英雄,雪狮这等世间宝马自当为我所有!”
“你疯了,为了区区一匹马,你就要害我们?”
“二妹,为人杰者,生当封万户侯!自古一将功成万骨枯,哪一位英雄豪杰不是踏着一层层的尸骨上去的?天纵奇才,如不建功立业、名震千古,如何对得起自己?”
“砌词狡辩!”华婵一声冷笑,“你是妒忌,你妒忌怀方文才武略都胜你一筹,你觉得他是你锦绣前程不可逾越的一堵高墙,所以你要除掉他!你这个心胸狭窄的卑鄙小人!”
“不错!”华昭怒火中烧,“既生瑜,何生亮!怪就怪他生不逢时,怪就怪他不该来这乱石城中,怪就怪他不该拥有这么一匹举世宝马!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有什么比我厉害,仗着一匹宝马使得军中众将的心都向着他,说将来的将军之位非他莫属,嘿嘿,你大哥我疆场厮杀这么多年,难道就是为人作嫁、寄人篱下的吗?”
蒋天龙冷笑道:“怪就怪他不该杀我二弟,我兄弟二人占领乱石城这弹丸之地,本就无法与朝廷长久抗衡。苦撑这些时日,只为让朝廷知道我们的厉害,日后招安也能保终生富贵平安。可是,他既然杀我兄弟,就是逼我和朝廷干到底!华公子大仁大义,私下与我商讨,我提出的第一个条件就是杀掉徐怀方,为我兄弟报仇!令兄牺牲徐怀方一人,是为大局着想。”
华婵蓦地明白,华昭之所以请命前去招安,又把自己拉往一同前去,其实双方早已暗中定下计谋,演一场戏。华昭假意为救自己陷入埋伏,然后以自己为诱饵,引怀方前来相救。她信以为真,神情紧张,使得怀方毫不怀疑就赶来厮杀。华昭想办法跳上雪狮,稍微施点伎俩就可以制服他了。她大喝:“华昭!怀方是爹封的左先锋,你陷害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无罪,无罪!”蒋天龙嘻嘻一笑,忽然脸色一变,捡起徐怀方的银枪,掉转枪头,对着胸前肋骨猛地一插,鲜血狂溅。这一枪痛得他冷汗直流,可他居然一声不吭。华昭看罢,得意地道:“我奉命招安乱石城,蒋大王正欲举寨投诚,岂料徐怀方突然带领三百校刀手,伪称奉将军之命斩草要除根,企图杀死蒋大王以绝后患。因为兵微将寡,而我等众将齐心,才把他擒住。二妹不知道我这样说,爹会不会相信呢?”
华婵心中一凉,怀方的三百校刀手已全部被斩杀在地,而蒋天龙及其部下众口一词咬死是怀方发难在先,又有蒋天龙的枪伤做证——徐怀方的丈八小银枪的枪头有三个小银钩,所以伤口与其他枪伤不同,极易辨认。而自己与怀方亲密的关系人所皆知,说什么也难以使人信服,真是百口莫辩。
“胡说!”华老将军的一声怒吼,震得帐中众将的耳朵嗡嗡作响。只见他大怒道:“皇上宽厚仁爱,胸襟博大;朝廷海纳百川,招贤纳士。蒋将军既然诚心归降,吾等自当抛弃前嫌,以兄弟视之,老夫怎会派人去杀你,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蒋天龙捂着那包扎好的伤口,求道:“末将真心归降,请将军为末将做主!”
华老将军好言抚慰:“蒋将军放心,老夫定当秉公处理。”
众将见将军认定徐怀方有罪,知道华昭已占尽上风,纷纷出言附和。
“徐怀方早前杀了蒋天虎,必是怕蒋将军归降之后于己不利,便先下手为强,铲除后患。”
“唉,年轻人虑事不周,最易干傻事。”
“按朝廷律例,冒充军令,擅杀降将者,杀无赦!”
有人虽然心里存疑,可也不敢出声。这一开口,便是与华昭——华老将军的独子较劲,那无疑是拔虎须。再加上华蒋二人把早已准备好的证据一一列出来,给人一种铁证如山的感觉。
父亲果然相信了……华婵心里虽早有准备,可还是感到一阵难过,她有些奇怪父亲为何只听华昭一面之词就定了怀方的罪,她大叫道:“爹,怀方是冤枉的,是华昭陷害他!”
华老将军叹了一口气:“不用说了,婵儿,我知你对他的情意,可是军法无情啊!”接着虎起脸庞,喝道,“将徐怀方关入囚牢,秋后处斩!”他的“斩”字一落,华婵顿觉天昏地暗,几欲跌倒,泪水一滴滴地掉到地上。蓦地抽出佩剑,哭喊道:“爹,怀方是无辜的,你若不信,女儿立刻死在你面前!”蒋天龙在她一旁,见事出仓促,连忙一掌飞拍过去。华婵中掌身子飞出丈许,晕倒在地,雪白的脖子上沁出点点血珠。
华婵做了一个梦,梦见徐怀方身首异处,忽然尸身从地上站起,一只手提着自己的人头,缓缓向她走近。那人头面容凄苦,目中满是怨恨,忽然张开嘴说道:“小婵,我死得好惨啊!你为什么要和你兄长一起害我,为什么?”
“没有,我没有!怀方,怀方!”华婵大叫,从梦中惊醒,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华婵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看样子似是将军在乱石城的府邸。
“你醒了?”熟悉的声音在耳旁响起,一张慈祥和善的脸正对着自己。她哭道:“爹,怀方真是无辜的啊!”
“我知道。”华老将军平静地说。
华婵一愣:“那你为什么还要冤枉他?”
“他没有死,”华老将军慈爱地抚摩着她的头发,“你大哥机关算尽,布置也天衣无缝,令人不得不信。可我是他的父亲,他的心思我能不知道吗?”
华老将军拍了拍手,两名军士架着一名蓬头垢面的犯人进来,正是徐怀方。他满身血污,不知受了多少皮肉之苦,更残酷的是他胸前穿着长长的一条铁链。华婵知道,这铁链穿过琵琶骨,徐怀方今后便再也无法习武了,这是衙门专门用来对付江洋大盗的办法。华婵更加伤心,父亲既然认为他无罪,为什么还要用这种法子来折磨他?
她挣扎着要从**爬起,可是身体虚弱,一时竟站不起来,又跌倒在床。徐怀方缓缓抬头,憔悴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眼中柔情无限,竟没半分责怪和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