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自然会感时花溅泪,而江南那位天资聪慧、仪表堂堂、琴棋精通、诗画双绝、位居江南四大才子之首的唐伯虎却借桃花一展才华,并对自己心爱的女子抒发爱意。
“别人笑我忒疯癫,我笑别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读到这几句诗时,是不是想到了那个搞怪、爆笑的香港艺人周星星了?当他半悬在空中为心爱的秋香姐吟这两句诗时,秋香顿时被唐伯虎的潇洒、才学迷住了。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
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
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
别人笑我忒疯癫,我笑别人看不穿。
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唐寅《桃花庵歌》
虽然桃花最早出现在《诗经》中,但它命运不济,在花界资格很老地位却不升反降,乃至竟沦落为色情象征,此系花中之又一不平事。
作为这种不平的补偿,桃花得到大名人诗仙李白为知音。
李白身为名所累,诗亦为名累,他的名气往往成为我们理解其人其诗的障碍。其实李白年轻时也算是个很不听话,“性倜傥,喜纵横术,击剑,为任侠,尝手刃数人。轻财重施,不事产业”的人。偏他又自幼诵读儒家经籍,对此一性情中人当是形成精神约束。性情与约束,使得李白自己也难把握住自己的情绪。有趣的是,他的情绪,在他对桃李和松柏的态度变化上表现得非常明显。当他情绪激昂时,或是理智占上风时,他就褒松柏而贬桃李。譬如:
太华生长松,亭亭凌霜雪。天与百尺高,岂为微飚折。桃李卖阳艳,路人行且迷。春光扫地尽,碧叶成黄泥。愿君学长松,慎勿作桃李。受屈不改心,然后知君子。
——李白《赠韦侍御黄裳》
到他放纵性情时,他又常是尽情歌颂桃李,譬如有“桃李务青春,谁能贯白日”之名句的《长歌行》。这种时候他对于松柏则颇不屑,譬如《拟古十二首》之九:“白骨寂无言,青松岂知春。前后更叹息,浮荣何足珍。”
到他注入深情时,桃李也是其寄托。譬如“桃李如旧识,倾花向我开”;再譬如以桃花寄寓亲情:
娇女字平阳,折花倚桃边。
折花不见我,泪下如流泉。
——李白《寄东鲁二稚子》
李白固然也积极去追求过功名,事实上他仅是希望其个人价值能因此而得到社会的认可,或是从道义上觉得理应如此,缺乏的是杜甫“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那样的真诚与热情。当他纵容起性情而不再考虑这些的时候,便有了他的绝好文章: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古人秉烛夜游,良有以也。况阳春召我以烟景,大块假我以文章。会桃李之芳园,序天伦之乐事。群季俊秀,皆为惠连;吾人咏歌,独惭康乐。幽赏未已,高谈转清。开琼筵以坐花,飞羽觞而醉月。不有佳作,何伸雅怀?如诗不成,罚依金谷酒数。
——李白《春夜宴从弟桃花园序》
这里有个除掉束缚而疯狂的李白,以至我们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到那集一春之所有灿烂的满园桃花,花之色,人之情,在这一刹那而于天地万物之内,于光阴流淌之间,竟成永恒。桃花在李白诗中成为以青春、感情为代表的个性人生美好的象征,那桃花得李白一赏,复何怨之有呢?
桃花聚朵成枝,聚枝成簇,聚簇成丛,这便淋漓尽致地显示出春天的妩媚与娇娆。桃花已然成为春临的一种象征,撩拨和温润了人们的心,默默地沟通了人们和自然的天然联系,奉承给人们视觉的安谧与心灵的抚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