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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击吕公车（第1页）

巧击吕公车

熹宗的皇后张氏本来是祥符人张国纪的女儿，张国纪因为女儿做了皇后被封为太康伯。客氏和魏忠贤一直想陷害皇后，找不出什么把柄，左思右想，竟然制造流言飞语，说皇后并非张国纪亲生，而是被关押的海寇孙官儿的女儿，并扬言要修筑安乐堂，让皇后到那里居住。安乐堂在金海桥西边，从前孝宗的生母纪氏被万贵妃所害，被贬到那里。此时想让张皇后住到那里，明明就是劝熹宗废后。熹宗不肯答应，正巧客氏回家探望母亲，母亲极力劝阻，客氏这才将这件事情搁到一边。

客氏和魏忠贤常常假传圣旨，难道熹宗一点儿都不知道吗？原来熹宗颇有些小聪明，他喜欢木活，刀锯斧凿、丹青髹漆样样精通。曾经在庭院里造了一座小宫殿，样子就是模仿乾清宫，高不过三四尺，曲折微妙，巧夺天工。宫中以前有个蹴圆亭，他又做了五间蹴圆堂，此外的各种玩具也都造得玲珑绝妙。如此一来，就把国家要政抛之脑后，没有时间考虑。魏忠贤特意趁着他引绳削墨的时候，前去奏请，熹宗心里厌烦，就随口说道：“朕知道了，你去照章办理就是。”本来朝中大臣的奏本，必须由御笔亲批，其他一些例行的文书，则由司礼监代拟批词，如果奉旨更改，就用朱笔批，称为批红。如今熹宗一概委任魏忠贤，魏忠贤才能无所不为。

魏忠贤和客氏除了通奸之外，其他时间都在密谋排除异己。客氏还在凤彩门另外置办了一所宅院。有人说她和魏忠贤在一起之后，还嫌不足，大学士沈潅也曾经与客氏做过露水夫妻。客氏白天住在宫里，晚上就前往私宅寻欢作乐。身边的侍从如云，不亚于御驾。等到了私宅，仆人们挨个叩头，或称老太太，或称千岁，声音响彻殿堂。等到五更入宫的时候，排场更是丝毫不减。客氏还喜欢化妆，每次梳洗的时候，都有很多侍女环立左右，有的递手巾，有的整理发髻，有的添香，有的插花，各有所司，丝毫不敢松懈。如果需要弄湿云鬓，就用三五个美人的津液充作脂泽，每天一换。客氏自称此方是岭南老人的仙方，名叫“群仙液”，可以让人不生白发。她还喜欢化江南妆，广袖低髻，极其妖艳，宫中人纷纷模仿。只有张皇后非常讨厌，下令坤宁宫的侍女一律不许仿效，曾经被客氏引为笑柄。皇后虽然略有耳闻，但仍然我行我素，不改古风。客氏还有一种烹饪的秘诀，熹宗每次进膳，必须经过客氏的调配，才觉得适口，客氏因此得以专宠。

辽东经略熊廷弼防守辽东三年，缮守完备，固若金汤。只是熊廷弼向来刚正不阿，不肯趋附权贵，免不得遭来别人的非议。太监魏忠贤心里非常恨他，就派吏科给事中姚宗文，赶赴辽东阅兵。这姚宗文是个白面书生，哪知道什么军务。此次奉命前去，无非是魏忠贤让他到熊廷弼那里要些贿银罢了。谁知熊廷弼不但没有赠与，还薄待姚宗文。姚宗文失望地返回京城，然后立即上疏诬陷熊廷弼。熊廷弼当即被免官，改任袁应泰为经略。袁应泰文韬有余，武略不足，把熊廷弼定下的规矩改了一大半，还招降满洲的饥民，杂居在辽阳、沈阳。满洲太祖乘势袭击，降人都变成了内应，随后占据沈阳，直逼辽阳。袁应泰登城防守，谁知城中起了内讧，将校纷纷逃走。满洲兵陆续登城，袁应泰自缢身亡。痛失辽阳之后，辽东附近的五十个营寨，以及河东大小七十余座城池，都被满洲兵占去。朝廷决定再次起用熊廷弼，并赐宴饯行。

熊廷弼到达山海关后，与辽东巡抚王化贞商议军务。王化贞主战，熊廷弼主守，彼此闹得不可开交。二人各持一说，奏报朝廷。起初朝廷还赞成熊廷弼，后来因为辽阳都司毛文龙拿下了镇江城，报告给王化贞，王化贞于是奏称大捷，立即请求进兵。兵部尚书张鹤鸣轻信王化贞，让他不必受熊廷弼的管制，还催促熊廷弼出关，为王化贞做后援。王化贞五次出师，都没有遇敌，熊廷弼让他慎重行事，王化贞却上言说只要有六万兵马，就可以一举**平满洲。叶向高袒护王化贞，张鹤鸣也对他信任不疑。王化贞有了靠山，骄傲气盛，他驻扎在广宁，准备大举进攻满洲。哪知满洲兵已经渡过辽河，杀死明副将罗一贯，接着长驱入境，势如破竹。王化贞派爱将孙得功、参将祖大寿、总兵祁秉忠前去支援，与满洲兵在平阳桥交战。祁秉忠战死，祖大寿逃跑。孙得功投降了满洲，还想捆住王化贞，将他献上，于是假装战败逃回广宁，准备等满洲兵一到，作为内应。王化贞全然不知，关了署门，整理文件。忽然参将江朝栋入报：“敌兵来了，请公速速起程。”王化贞莫名其妙，还没答话，就被江朝栋一把抓住，牵上马去，踉踉跄跄逃出了城。于是好好一座广宁城，就这样白白地奉送给了满洲。

此时熊廷弼已经奉命出关，进次闾阳驿，听说广宁失守，料想来不及支援，就退到大凌河。王化贞狼狈回来，一见熊廷弼，就放声大哭。熊廷弼笑着说：“六万兵马一举**平，现在战事如何啊？”王化贞边哭边说：“还求经略速速发兵。”熊廷弼说：“迟了，迟了。我只有五千兵马，现在全部交给你，请君抵挡追兵，护送百姓入关！”话音未落，就有探子来报，说孙得功已经投降满洲，锦州以西四十多座城池全部失陷。熊廷弼急忙将手下的五千人交给王化贞，让他断后，自己带着副使高出、胡嘉栋等人，烧毁关外的积蓄，护送十万难民入关。失败的消息传到了京中，一班言官不分熊廷弼、王化贞的曲直，说他们一概有罪。熹宗糊涂得很，马上照准，命人将他们押到京城，交给刑部下狱。张鹤鸣惧罪辞官，当即被罢免。

御史左光斗看到边境的问题越来越棘手，特意推荐老成练达的孙承宗督理军务。熹宗就升孙承宗为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另外派王在晋为辽东经略。王在晋上任后，请朝廷添筑重关，增设四万守兵。佥事袁崇焕反对，去和叶向高商量，叶向高决定不了。孙承宗认为王在晋不足以胜任，自愿督师。熹宗非常高兴，就命他督师蓟辽，并赐给上方宝剑，亲自为他饯行。孙承宗到关外后，订立军规，明确每个人的职责，筑堡修城，练兵十一万，打造了几百万铠甲、兵器，开垦屯田五十顷，兵精粮足，关外立即成了重镇，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阵势。满洲兵不敢藐视。

天启元年，四川永宁土司奢崇明犯上作乱。奢崇明表面上淳厚朴实，内心却阴险狡诈。他的儿子奢寅桀骜不驯。朝廷那时候募兵支援辽东，檄文传到四川，奢崇明父子应招前去，并先派头目樊龙、樊虎等人赶往重庆。巡抚徐可求查核士兵的时候，见有老弱病残夹杂在其中，就准备淘汰一些。可樊龙不服，一定要如数支付饷银。徐可求呵斥了他几句，樊龙竟将许可求杀害，还杀死了道府总兵官二十多人，占据重庆府城。当时四川已经安定了很久，守备松弛，各路官员都被他们杀死，重庆附近的百姓纷纷逃跑。樊龙等人乘机出兵，攻下合江、纳溪，并报告奢崇明父子，让他们速来接应。奢崇明父子踊跃前来，破泸州、陷遵义，震惊整个四川。播州杨应龙的余孽也立即响应，势力日益猖獗。奢崇明居然悬旗僭号，伪称大梁，设立丞相以及各级官职，麾兵进逼成都。

蜀王朱至澍是太祖的第十一个儿子朱椿的第八世孙，他见城内的守兵寥寥无几，急忙调集远近的士兵，却只召集到一千多人。正巧左布政使朱燮元奉旨入朝，来到城北。蜀王久仰朱燮元的大名，在这军务吃紧的时候，哪能错失良机，赶忙带着百姓去追朱燮元。朱燮元见百姓非常恳切，便慷慨返驾，入城誓师，接着与右布政使周着、按察使林宰等人鼓励兵民，登城固守。不料敌寇已经攻来，把成都围得严严实实。朱燮元加紧防守，命令士兵放炮扔石，昼夜不得松懈。贼兵的盾牌被炮击毁，云梯被大石砸断，屡攻不能得手，反而死伤了数百人。那时正是冬天，濠水干涸，贼兵就用柴草填满壕沟，上面又筑起竹屋，借此躲避火炮和巨石，并暗中派弓箭手向城头射箭。朱燮元早已准备好竹帘，撑架起来，挡住敌人的弓箭。半夜又派壮士出城，纵火焚烧，上面倚据的贼兵不被烧死，也被摔死。乱贼无计可施，只好向城里射信，煽动百姓。当时有两百多名奸人准备内应，被朱燮元一一查出，斩首示众。双方相持了十多天，城池始终没有被攻下。

后来，各路援兵依次赶到，其中有一个巾帼英雄，是石驻宣抚司的女总兵秦良玉。秦良玉是忠州人，曾经嫁给宣抚使马千乘，马千乘病死之后，秦良玉因为通晓兵事，就代他做了统领。奢崇明一直钦佩她的英名，起兵的时候曾经厚赠秦良玉，想让她暗中帮助。秦良玉对来使说：“你没听说过我秦氏世代忠贞吗？我兄长秦邦屏、秦邦翰奉旨援辽，都战死沙场。只有我弟弟秦民屏负伤归来，现在伤已痊愈，我正准备带着他誓死报国，你们这些逆贼，敢来坏我的名声！”说完，将所赠金银全部退还来使。来使出言不逊，秦良玉立即拔出佩剑，将他砍成两段。秦良玉率领部下的精兵，与弟弟秦民屏、侄子秦翼明等人偷偷赶到重庆，然后将兵马分成两队。一队由秦翼明率领，屯守在南坪关，截击贼兵的退路，还留下一千多人，打着旗帜护守忠州，作为南坪关的掎角。自己带着三千精锐，沿江而上，直逼成都，在离城几里的地方安营扎寨。奢崇明父子见援兵赶来，马上分头拦阻，并率兵轮番攻城。从初冬一直到暮冬，一年就要结束了，奢崇明仍然屡攻不止。

春节刚过，贼兵的攻势松懈下来，朱燮元刚刚下城休息，忽然城上的守兵大喊：“旱船来了，请主帅速速登城！”朱燮元急忙上城楼，只见下面有数千名悍贼，从林中鼓噪而出，拥着一个像大船一样的东西。这船有一丈多高，长约五百尺，里面筑了好几层楼。上面站着一个人，披发仗剑，中间还载着数百人，各自带着弓弩毒箭。大船用牛牵着，马上就要逼近城池。看到那东西比城楼还高出好几尺，守城的老弱妇孺顿时大哭起来。朱燮元急忙安慰他们：“不妨，不妨，这是吕公车，可以马上攻破的。”随即命令守兵，“我已经备下巨木，一直搁置在城下，无论大小全部取来！”守兵们赶忙将它运来，由朱燮元亲自指点，长的做杆，短的做轴，轴上面有粗绳，转动起来可以发出大炮，大炮的弹丸都是一千多斤的石块。这边装好大炮后，那边的吕公车刚好赶来，第一炮轰过去，击毁了车旁边的云楼；第二炮轰过去，不偏不倚，正中那披发仗剑的贼目。这满车的人都靠他一人指挥，他被击毙后，车中的人都成了傀儡。朱燮元又用大炮击牛，牛负痛逃回，冲破了贼兵的阵势。朱燮元乘势出击，大杀一阵，随即回城。

奢崇明父子仍然不肯退兵。这时，有人报称贼兵的将领罗乾象愿意弃暗投明。朱燮元就派人请他前来。罗乾象来了之后，朱燮元便在城楼上和他喝酒，喝得酩酊大醉，又让他和自己一起就寝。罗乾象见朱燮元如此信任自己，感激不尽，发誓以死相报。朱燮元和他约好，让他诱奢崇明登城，然后设下埋伏等待。罗乾象离开后，果然就在当晚带着奢崇明登城。奢崇明见事情不妙，转身逃走，伏兵追出来的时候，只抓住了他的几名随从。罗乾象纵火焚营，奢崇明父子在仓促间逃到泸州。成都解围后，罗乾象率兵投奔明廷，朝廷升他为四川巡抚。之后大军又接连收复州、县、卫、所四十多座，然后乘胜攻打重庆。

这时候，重庆已经被樊龙占据了九个多月，贼兵守卫森严。从二郎关到佛图关是出入重庆的要道，樊龙派了几万贼兵扼守，连营十七座。总兵杜文、监军副使邱志充、杨述程等人率兵进攻，连战不下。秦良玉建议从小路绕出关后，然后两路夹击。朱燮元听后非常赞同，马上命秦良玉带领部下，从小路绕去。贼兵只顾前不顾后，没料到后面竟来了一位女将军，铁甲银枪，骑着一匹白马，在营后麾军直入，乱杀乱砍，无人敢挡。前面的杜文等人这时也杀入贼营，敌兵阻拦不住，大溃而逃，官兵连破二郎、佛图两关，直捣重庆。樊龙出战不利，守了几天，因为粮道被断，城中没有食物，只好开门逃走。谁知跑了不到一里地，就听到四面八方都是“樊贼休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