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锥子
尽管沙靓靓已经打电话告知法官拒绝诉前调解,但法院还是足足拖了大半个月才将案件转到立案庭正式立案——这已经算快了。
这段时间何利锋那边的困境越发明显,机电商会的影响比他们预料的要严重。很多他们希望合作的厂家一听他们的名字就开口拒绝。在一次碰头时,何利锋有些灰心地表示,他试图去拜访几位叔伯阿姨,他们完全拒绝见面,只有赵秋槿和他聊了一会儿,平素对他很温和的赵姨见面时很不客气,没等他说几句就打断他,教育他做人要懂得感恩,还说对他感到失望和痛心,对他现在的堕落感到愤怒。对她来说,此时帮助何利锋就等同于支持他忘恩负义、抛妻弃子。她警告何利锋悬崖勒马,快点与外面的女人断掉,回归家庭,否则她能力影响范围内的商户都不会和他的公司有任何往来。她特别警告说,他们对于全国范围内的销售渠道也是有影响的。
“在他们眼里,我彻底成了败类了。”何利锋苦笑着说。
“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纪佳程无奈地问。
“这件事几句话说不清,他们根本没有耐心听我讲。”何利锋敲着额头说,“这样实质上封杀,我们可就惨了。”
沙靓靓拿过公道杯,给纪佳程和何利锋的杯子里倒水。
“看来,不改变他们对你的坏印象,你这公司都要成问题。”
“现在不是改变坏印象的问题,是别让他们把印象变得更坏。”何利锋哀叹道,“这次离婚诉讼是个坎儿啊,江家那边肯定会在法庭上拿细节出来抹黑我,说我忘恩负义,说我嫖娼,说我抛妻弃子……”
“对,而且法庭上的陈述还会是系统的,还要拿出相应的证据来。”纪佳程点头说。
“这要是让这些叔伯阿姨听了,对我的印象还会好啊?”
“没事。在法庭上我也会反驳的。”纪佳程安慰道,“再说离婚案件可以申请不公开审理,只要我们不同意,他们就没法旁听,而我们肯定不会同意的。”
“那就好。”何利锋松了口气,“他们现在和我关系差成这样,也肯定不会找我要求同意的。”
“你那边还能撑多久?”
“拖不了几个月了。”何利锋说,“设计已经完毕,但是开模和配件采购解决不了,等于拖在那里,每拖一天都是钱。马晓宁还好说,李连锋和冯江会已经有点撑不住了,找我说要我去和江家谈谈,实在不行引进江家入股也行,还说不能因为我个人原因连累大家。再拖一两个月,矛盾肯定要爆发。”
一切似乎陷入了死循环:何利锋要求和江诗媛离婚;江家影响机电商会;机电商会封杀何利锋的公司;在机电商会的人不听何利锋解释的情况下,只有江家才能让机电商会改变主意;要想让江家改变主意,何利锋就要放弃离婚的念头,讨论知识产权的归属,然而这两点都是何利锋不能接受的。
“如果你们股东内部已经开始有矛盾,你的那些设计放在公司还安全吗?”纪佳程问。
“核心设计我都是随身带的。”何利锋掏出U盘晃了晃,小声说,“公司里我只留了之前那个。现在可不敢放在办公室里,万一被偷,我可就完了。”
“你胆子是不是大了点?”纪佳程问,“随身带不是更危险?”
“他们应该不会想到这么重要的资料我会揣在兜里到处带着跑的。”
“万一丢了呢?”
“我还做了套备份存在银行保险箱里呢。”
讨论最终没有谈出任何成果。何利锋对于和机电商会的沟通仍然持悲观态度,他甚至考虑如果这次创业失败,就把这些设计卖出去。快到中午的时候他回公司去了,他走后没多久,程溪从外面回来,把一大沓文件交给纪佳程。
“江浦实业股份有限公司、江浦贸易有限公司、江浦包装材料有限公司的工商内档全调来了。”
“辛苦。”纪佳程拿过那些文件翻着,“你查档的时候有没有发现江诗媛和何利锋在里面的任职资料?”
“没有,他俩又不是那种需要备案的高管。”程溪问,“这个事实我觉得不重要啊。”
“我们现在缺证据,只能尽可能找线索。”纪佳程把文件递给一边的沙靓靓,“你们想,到了法庭上,对方一定会强调何利锋忘恩负义,所以何利锋有没有被任命为高管还是要了解下。”他说着叹了口气:“不管第一次离婚能不能成功,多准备总是没错的。”
“对了,师父,”沙靓靓说,“刚才收到12368的短信,咱们这个案子的承办法官定下来了,叫杨晓惠。”
“你去问问咱们所的家事团队,看谁在这个法官手下走过案子,问问这个法官是什么风格的。”纪佳程吩咐,“另外抽空和法官联系一下,问问对方律师是谁。”
“好。”沙靓靓点头说。
“纪律师,我还需要做什么?”程溪问。
“去吃饭吧,下午和小沙一起去问问。另外有空琢磨一下,如果你是对方代理人,你会怎么答辩,怎么举证。”
让程溪和沙靓靓出去后,纪佳程靠在椅子上疲惫地揉着额头。承办法官定下来意味着法院已经在排期,留给何利锋的时间就更有限了。他突然想起何利锋说的被跟踪一事,又把程溪单独叫进来。
“你那辆面包车还在开吗?”他问。
“在开,”程溪说,“我室友没跟我要。”
“好,这段时间可能用得上,万一你室友要车,你跟他说多借几天。”
程溪疑惑地问:“您是要派我跑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