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泡茶过程中,纪佳程打量了一下这间办公室。有一整面墙都是书架,中间的书架上陈列着一些奖状、奖杯和工艺品,两边的书架里堆满了书。
“利锋叫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方式宁等文君关上门,问,“他为什么不自己联系我?”
“是这样的,”纪佳程决定直奔主题,“我们是何利锋的辩护律师。何利锋因为涉嫌侵犯商业秘密,已经被经侦拘留了,这个案子可能存在隐情,因为何利锋说——”
“你说什么?何利锋被抓了?”方教授吃了一惊。
“是。”
“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几天。”
方教授怀疑地看着纪佳程,问:“怎么回事?”
“有一家公司报案说何利锋侵犯了他们的商业秘密,他申请专利的技术图纸应该属于那家公司。”纪佳程介绍,“不过何利锋说那些图纸是他自己设计的,他还申请了专利。”
“他自己设计的,还有专利,怎么叫侵犯商业秘密呢?”方教授皱起眉头说,“哪家公司报案的?”
“是一家叫作江浦实业的公司。”
方教授的表情在听到“江浦实业”四个字后明显一僵,他疑惑地看着纪佳程,问:“江浦实业?你没弄错吧?江浦实业会报案抓何利锋?这可是一家人啊!”
纪佳程很意外,问:“您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当然知道,江浦实业我很熟。当初利锋和江诗媛结婚,我就是证婚人。”方教授皱着眉头说,“江家报案抓何利锋?这不可能啊!我打电话问问是怎么回事。”他说着就拿起手机。纪佳程赶快阻拦,说:“方老师,您等等。我先把我们的想法说完,您再打电话也不迟。”
老教授放下手机,说:“好,你说说。”
“何利锋已经被关进看守所了,抓他的那天江诗媛也在场。”纪佳程说,“我们不知道他们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现在的焦点在一个模块系统设计图上,何利锋说是自己设计的,江浦实业说是属于他们的。经侦抓人一定会有他们的依据,所以现在情况有点搞不清楚。我们今天来是想向您了解一下何利锋的学业情况和专业水平。您是他读硕士时的导师,对他的情况应该非常了解,在您看来,何利锋在机电设计上的水平如何?他有没有独立设计领先国内水平的智能机电设备的能力?”
“这个问题的意义是什么?”方式宁问。
“这是在背景了解,意义在于:如果何利锋确实有这样的水平,那么他主张自己设计了相关模块系统就有了可能性。所以我们找您对他的专业水平进行了解,必要的话也想请您为他提供证言,比如他曾参与过什么项目,表现如何。”
方式宁是否会配合,纪佳程心里完全没底。其实要证明何利锋的专业能力,最直接的办法是让何利锋把其他部分的设计图画出来。问题是何利锋被关押在看守所里,画出来的设计图不排除会流入江浦实业之手的可能性,所以纪佳程只能采取“证明他有这个能力”的迂回方式。
方式宁靠在沙发上沉思了半晌,没有表态,纪佳程和沙靓靓静静坐在一边等着。过了一会儿,方式宁皱着眉头道:“这件事我还得了解一下,现在也不好说帮不帮忙。你说江浦实业报案抓了何利锋,如果按照你说的,那不成了诬告吗?江浦实业的江总我认识,不像是这样的人啊。而且诗媛那孩子就能放任何利锋被诬陷?不应该啊!他们的孩子都没满一岁呢!所以律师你说的这事我听着很奇怪,我得去问问怎么回事。”
他的立场好像偏向对方,沙靓靓有点沉不住气,纪佳程却带着笑容道:“这个没关系,您向江浦实业了解一下就知道真实情况了。方老师,假如我说的是真的,您是否可能帮着证明一下呢?”
“我得了解情况。”老教授坚持道,“我得先知道是怎么回事。”
“理解。”纪佳程挤着笑容说,他感觉今天来的目的达不成了,但还是想努力争取,“方老师以前给他们证婚,想必对他们非常了解,不知您怎么看何利锋这个人呢?”他接着引导了一句:“应该是认可吧,否则怎么会给他证婚呢?”
“何利锋这孩子……学习成绩还是不错的,硕士论文答辩我也给他过了。他去美国后和我联系不多,后来听说家里出了变故,没毕业就回来了。结婚的时候他们邀请我当证婚人,因为我是他老师嘛,我想想这毕竟是自己的学生……”
方式宁回答仍然是谨慎的,防范意味很浓。纪佳程抓住里面的信息,吹捧道:“方老师德高望重,您当证婚人最合适不过了,江家和小何应该都很满意吧。”
方式宁敷衍地笑两声,说:“谈不上满不满意,大家都认识,我也得卖面子。”
纪佳程点点头,随即严肃地表示:“方老师,我们今天来的目的您已经了解了,希望您能慎重考虑。我们刚才的陈述都是属实的,您可以联系对方核实。何利锋在看守所里跟我说,您是他最敬重的恩师,他相信您一定会说实话,不需要撒谎,说实话就是帮他,只要真实客观地对他做出评价就行。”
这番话似乎对老教授有所触动,他低下头拿起纪佳程的名片看了看,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些。
“纪律师,我不是不相信你们。”方式宁说,“我是学者,我的习惯就是在了解一切情况后才能得出结论,这是我们工科人的思维方式。如果我偏听偏信,随便做证,对任何一方都可能是不公平的。利锋是我的学生,我怎么可能不关心他呢?如果能够帮助他,我一定帮。江家那边我会联系一下问问,要是家庭内部关系出了问题,我也可以帮着协调协调,这么多年的关系,这点面子应该还是有的。”
“那可太好了,”纪佳程笑着说,“其实我们也是抱着解决问题的态度。当务之急是先把何利锋从看守所里放出来,任何协商我们都欢迎。”
“好的,你的名片就放在我这里。”老教授说,“我想好了就打电话跟你联系。今天要不我们先这样?”说着微微欠身,做出要起身的意思。
纪佳程主动起身道:“那我们就先回去等您的电话。今天这么冒昧过来,还耽误了您辅导学生,实在是不好意思——您有名片吗?给我一张可不可以?”
方式宁一愣,估计没想到纪佳程会厚着脸皮主动要名片。他发现纪佳程的目光盯着桌上的名片夹,于是拿了张名片递给纪佳程。纪佳程满脸笑容地道谢,主动和方式宁握手准备告别,就在这时,门被猛地推开了。
“薛老师,方老师有客人……”
“让开!”
咚!
门用力地撞在墙上,伴随着突然被推开的房门,一位女士大步走进来,身后是惊慌失措的文君。这位女士看起来大约四十岁,蓬起的棕黑色中短发梳得一丝不苟,脸是细长的,眉毛是细长的,眼镜后面的双目也是细长的,薄薄的嘴唇抿着,皱着眉头,脸色阴沉,一进来就用咄咄逼人的目光扫视了一圈。
她穿了件紫色的针织衫,外面披着格子大围巾,下身是灰色的毛料裙子,黑色半高跟皮靴。结合刚才文君称呼她“老师”以及她的打扮,纪佳程觉得她应该也是一位高级知识分子。这位女士很漂亮,而且经历了岁月的沉淀,加之知识的浸润,让她看起来有一种特殊的气质。
方式宁一看到她,眉头便皱了起来,问:“炜瑾,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应该来吗?”这位叫薛炜瑾的女士自顾自走到办公桌后面坐下,双腿交叉,看着纪佳程和沙靓靓说道,“方式宁,听说你已经找了律师来办公室谈事情啊。怎么,是打算做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