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警察拿出证件给何利锋看,说道:“我们是沪东分局经侦支队的,有些事需要你配合调查一下,你把电脑带上,跟我们去队里吧。”
李杏园脸色大变,何利锋站着没动,问:“是要拘留吗?”
警察的态度很客气,说:“是不是拘留,过去就知道了。不过你自己做的事情,自己应该心里有数。你的电脑就是这台,对吗?给我吧。现在带我们到你的住处,我们有搜查令。”
何利锋看着警察把他的电脑拿走。李杏园急了,上前一步说:“警官……”
“杏园!别说话!”何利锋立刻制止道,“这是在执行公务,你别管!”
“对,执行公务。”警察说,“这位女同志侬放心,阿拉是讲规矩的,依法办事,绝对保障他的合法权益——走吧,带我们去你住的地方。”
“我住的地方有位老人家,”何利锋说,“她年纪大了,身体不太好,去的时候我能不能不戴手铐?”
“没有问题。”警察说。
何利锋点点头,看了李杏园一眼,李杏园急得流下了眼泪,何利锋却露出一丝微笑。他伸手拍了拍李杏园的手,笑容里带着温暖,说“没事的”。走到门口他转过身,又说了一句:“虫虫的作业本我批改好了,记得订正。”
随后他就出去了,警察跟在身后,纪佳程隔着玻璃门看着他坐进警车的后座。他突然看到警车的后面停着一辆深红色的玛莎拉蒂,车边靠着江诗媛。她抱着手臂,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丈夫被带进警车。
纪佳程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感觉这些警察是江诗媛带来抓何利锋的……
警车开走了,玛莎拉蒂也消失在门口,李杏园脸色煞白,向后退了一步,差点坐到地上。这时候纪佳程不能当没看见了,赶紧过去扶住她。李杏园看到他,似乎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
“纪律师!纪律师!”李杏园抓住纪佳程的袖子,“您帮帮小何!好不好?”
纪佳程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倒是想帮忙,可是帮不了。何利锋现在只是被带走,还不能确定是被刑事拘留了,律师无法介入。而且就算是被采取刑事拘留措施,通知书也是给他的家人,能够给他请律师的,也只有他的父母、兄弟、妻子、儿女。而何利锋说过,自己父母双亡,没有兄弟姐妹。
这就形成了一个类似“第二十二条军规”的死循环:
1。何利锋的妻子带警察来,把何利锋抓走了,可是警察的拘留通知书只会寄给何利锋的妻子;
2。如果何利锋失去自由,能够在外面帮何利锋委托律师的只有他的妻子,可是就是他的妻子带人来把他抓走的,这意味着只要他的妻子不签字,别人就没法帮何利锋请律师。
好手段!
在纪佳程斟酌着怎么把这一复杂的局面解释给李杏园听时,虫虫怯生生地拿着本子,拉了拉妈妈的袖子:“妈妈,我的作业本……”
“虫虫别闹!”李杏园没有理会虫虫,还是焦急地求着纪佳程,“如果需要律师费的话……”
“不是这个问题,主要是程序上……”
“妈妈,利锋叔叔在本子上写了字,说有东西给律师。”
李杏园和纪佳程一起收声,同时看向虫虫,那个小朋友手里拿着作业本,举在空中。李杏园一把拿过来,只见作业本上,虫虫的字迹下面写了一行字,分明是大人的笔迹:
第二个抽屉里的信封给纪律师。
纪佳程想起了刚才何利锋的表现:江诗媛跟他说话时,他头也不抬地帮虫虫批改作业,似乎懒得和自己的妻子说话,这一行字应该就是那时候写下的。临走的时候他说了一句:“虫虫的作业本我批改好了,记得订正。”这分明是提醒别人看虫虫的作业本。
李杏园急忙去柜台弯下腰翻找起来。十几秒后,她从抽屉里取出了一个鼓鼓囊囊的A4纸大小的白信封,信封是密封着的,上面写了几个字:纪律师亲启。
纪佳程接过信封,看了李杏园一眼,就撕开了封口,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鼓鼓囊囊的银行用的装现金的小信封,上面写着“律师费”;再往里面看,还有几张文件。他把钱放到柜台上,扯出一份文件来,那是几份《委托书》,而且是司法局印制的专业的“刑事诉讼格式文书三”格式,每一份上面都填好了名字。
委托书
[ ]第号
委托人何利锋根据法律的规定,聘请汇业律师事务所纪佳程律师,为___________案件何利锋的辩护人。
本委托书有效期自即日起至一审判决做出之日止。
委托人:何利锋
20 年 月 日
注:本委托书适用于刑事案件侦查、审查起诉、审判阶段,每阶段一式三份,由委托人、律师事务所各执一份,交侦查机关、检察机关或审判机关一份。
名字已经签好了,还按了手印;日期是空着的,可以随时手填;罪名也是空着的,可以随时手填。
什么意思?
他早就知道自己会被抓,连请律师的手续和律师费都准备好了?
纪佳程拿着《委托书》,看着下面的委托合同、身份证复印件,盯着那个信封里的钱,陷入了困惑。
在馄饨店一公里外的警车上,何利锋紧盯着手腕上的手铐,阴郁的模样与平时判若两人,低声自语:“果然还是要赶尽杀绝。既然如此,那就一并算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