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说越离谱了!”洪桂彬怒声道,“利锋这孩子会去嫖娼?”
“我来说吧。”江华诚说,他接着就冲潘妮娜和江爱云呵斥道,“你们两个把嘴闭上!在这里添什么乱!”潘妮娜和江爱云都不吭声,脸色十分难看。江华诚转向众人道:“话到这个份儿上,我也就不怕丢人了。两年多以前,我们发现利锋这孩子经常夜不归宿,诗媛还在他身上发现女人的口红印,气得和他冷战,几个月不和他说话。我们怕他走错路,有一天就找人跟着他,结果看到他和一个女的进了酒店!当时华平打电话跟我们说这事的时候,我们都惊呆了,全家都赶去酒店找他。结果房门打开一看,他和那个女的赤条条地在**躺着呢!”说到这里,他额头青筋直跳。
“那是他在夜店里认识的外围女,八千块钱的嫖资!当时的照片和视频都有!”江爱云尖声道,“你们要看不?大哥,拿给他们看!”
薛大伟、叶文龙、洪桂彬、赵秋槿等人满脸震惊,纪佳程在对面也蒙了:对方这样笃定,难道手里真的有这样的照片、视频?难道何利锋真的是“夜店小王子”这类人?在他神色不定的时候,江华诚再度呵斥了江爱云,继续道:“那些东西不到最后不用拿,再怎么说,我们也要给他留些体面。”他继续对众人道:“出了那件事后,诗媛气得要和他离婚,最终又放不下他。我心里真是恨死了这小畜生,可是又能怎么办呢?难道打死他?想着何大哥、何大嫂的情分,我们能放弃他吗?后来我们商量,觉得这孩子就是年轻,玩心太重,还没有做好担负家庭责任的准备,就劝诗媛说,还是早点和他要个孩子,男人有了孩子就收心了。哪想到诗媛怀了孩子以后,他还是出去鬼混。那天我实在是气极了,就吼着说:如果再这样下去,就从家里滚出去!结果他直接摔门走了,从那天起就没回来过!”
江士同突然站起来,道:“诗媛,孩子好像在哭。”
客厅里的人都不作声,侧耳听去,果然楼上隐隐传来孩子的哭声,江诗媛抬起头,露出带着泪痕的脸。方式宁忙道:“孩子在哭。”江诗媛急忙站起来,向楼梯跑去了。
纪佳程啜了口茶,在心里感慨:下面声音这么大,还能听到楼上孩子的哭声,看来不管是豪门还是平民百姓,对孩子的关爱都是一样的。他也朝楼上看去,中途与江士同的目光隔空相撞。
江士同察觉到他的视线,向他笑了笑。坐在前面的方教授关切地看着江诗媛消失在楼梯尽头,微微叹了口气。
江华诚指着楼上,手都哆嗦了:“你们看看,孩子都这么大了,到现在都没见过自己的爸爸!何利锋跑了以后,我们到处找他,后来听说他跑到一个馄饨店里,跟一个带孩子的女人勾搭起来了,我们就去叫他回来,他就是不回来!诗媛进产房那天我们又去叫他,他还是不回来。孩子出生到现在,他一次都没回来过!你们大家说说,诗媛是他老婆,给他生了孩子,他抛妻弃子去和一个卖馄饨的寡妇同居,这算什么!”
说到这里,江华诚遏制不住怒气,抓起茶杯狠狠地砸在地上。
“你们说说,这是我们欺负他,还是他欺负我们!”
瓷片飞溅,有一片飞到了纪佳程的脚边。薛大伟、叶文龙、洪桂彬、赵秋槿都吓了一跳,薛大伟赶忙劝道:“老江,消消气!这孩子犯浑,你别气坏了身子。”
纪律师脸色凝重,一声不吭,薛大伟这句话代表他的立场开始向江家倾斜。别说是他,纪佳程都感觉自己心里的斗志在迅速消亡。抛妻弃子这件事如果是真的,何利锋在道德上完全处于谷底,洗都洗不白。
这算个什么事。他在心里骂着——成了批评大会了,关键是坐在这里的还不是被批评者本人,只是个代理律师。这样的氛围还能协商什么啊?纪大律师心里开始打退堂鼓了。
“老江,这孩子有错,你打他骂他我都没意见!”洪桂彬道,“不过把他抓进去,是不是过了?”
“老洪,公安局不是我开的,我还做不到因为这小子出轨就把他抓进去!”江华诚回道。
薛大伟皱眉道:“老江,你把话说明白,这小子到底犯了什么坐牢的罪,警察要把他关起来?”
“他偷公司的机密,自己去注册专利,打算拿去卖钱!”江华诚震怒地说。
纪佳程觉得不能保持沉默了。之前的情感问题自己不了解情况,无从置喙,这件事却可以进行观点讨论。他开口道:“关于这件事,我们也想交流一下。江总说的商业秘密,是不是单线多导式多用途一拖N加装管理模块系统的设计图纸?据我们向何利锋了解,那图纸是他设计的。”
薛大伟、叶文龙、洪桂彬、赵秋槿的目光向江华诚望过去。
“我就知道他会这么说。”江华诚苦涩地笑着说,“那设计图是我们开发部门的尹工两年前设计的,设计好之后公司认为过于先进,目前进行生产的话,原有的生产线就要废掉,所以存在了公司的涉密数据库里。后来尹工得病死了,这套设计图纸也就一直没用。2020年后,我们想起这套图纸,觉得这样的设计符合防疫要求,就想调出来再看看。没想到打开网盘才发现,里面的资料被删得干干净净!删得太干净了,以至于我们找了专业部门都恢复不了!如果不是尹工在两年前留下一个移动硬盘,里面还有一部分图纸,我们连自己曾经拥有过这套图纸都证明不了!我们肯定要查是谁删了网盘里的资料啊,登录网盘是需要用户名和密码的,我们调了服务器数据,把那段时间登录过的十个人列为怀疑对象,其中就有何利锋,只是不能确定是谁干的。直到有一天我们公司的人无意中查询到他申请的专利,我们才知道,这丢失的设计图被何利锋申请了专利!”
江爱云尖刻地骂道:“喂不熟的白眼狼!”
薛大伟、叶文龙、洪桂彬、赵秋槿等人彼此对视,如果江华诚说的是真的,那何利锋可不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吗?人家收留他,把女儿嫁给他,给他吃,给他穿,给他钱,他却嫖娼、出轨、抛妻弃子,现在连公司的商业秘密都偷走,还把公司的留存资料销毁了。一份先进的设计图能决定一个公司的未来,江华诚要是还能忍,公司也就不用开了。
纪佳程的眸子微微收缩,意识到最大的挑战来了。这当然是江华诚的一面之词,但是能说得通。纪佳程本来觉得在这一问题上自己是占优势的,他甚至做过预案,如果江家人声称“设计图属于公司”,他就要求江家解释“为什么设计图是何利锋设计的”“如果是商业秘密,那么其他部分的设计图在哪里”。然而江华诚的陈述与他预想的完全不同。
设计者是谁?江华诚说是“尹工”,不是何利锋。所以就没法问“为什么设计图是何利锋设计的”。
如果江浦实业拥有这个“商业秘密”,为什么只涉及单线多导式多用途一拖N加装管理模块系统的设计图纸?其他部分的图纸在哪里——江华诚说被何利锋删了。
很好,他的陈述提前把纪佳程打算突破的几条路都给堵上了。而且他陈述在先,容易造成先入为主的效果。如果没有强有力的证据支撑,纪佳程的任何质疑都会显得苍白无力。更重要的是,纪佳程现在自己都没有底气完全信任何利锋的说辞。
职责所在,他必须争取何利锋的利益最大化,态度是必须展现的,否则这次对话只能被对方拿捏,失去为何利锋谈条件的基础。所以尽管他心里汹涌澎湃,脸上却带着宠辱不惊的笑,道:“江总的表述的确是一种观点。我们了解到的事实可能不是这样的。”
他把江华诚的说法定义成“观点表述”,将自己的说法定义成“事实”,随后道:“其实何利锋先生无论是在夏江理工大学还是在麻省理工学院,他的专业水准都是出类拔萃的。关于他的成绩,方式宁教授其实是了解的。”
这算是逼方式宁表态了,方式宁点头道:“这孩子当年成绩是不错的。”
“对吧?”纪佳程立刻接上,“何先生很明确地讲,涉案的图纸是他自己设计的,他将自己的设计申请专利,有什么不妥呢?这个模块是新型机电设备的一部分,其他部分都在他的脑子里。如果公司是这个系统模块设计图的拥有者,那么没有理由对其他部分的设计图没有概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