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极先王暗中一查,此事与其他两国皆有关联。
南斋此时攻打欢都,西极要想三日派遣援兵,无稽之谈,只能将其拱手相让,可欢都一旦沦陷,西极南境便无屏障相护,其中利害牵连千丝万缕。
欢都留则万事大吉,毁则祸患无绝。
栖恨恳切道:“若王爷信任,不为天下,但为郡主妹妹安心嫁与我,我肯不遗余力解决此难题。”
欢都王之前早有听闻,东彧大王子是个一事无成的闲散人。政事上是个闲人,修仙论道可是一代宗师。
他要的就是这样的人。
“栖殿下……”欢都王刚开口,那名被两个丫鬟架着的妇人,不知何时挣脱束缚,冲进他们正在议事的客堂,歇斯底里地怒喊:“段阎,你个伪君子,小人!”
她矛头直指栖恨身旁的莲采儿,疯了般就要上前掐死她。
栖恨不对妇人动手,护着莲采儿的肩膀,闪身至一旁。高位上的欢都王怒不可遏:“放肆!把她给本王拖走!”
两个丫鬟手臂发麻,肉眼可见自己手臂的皮肉向上青紫,接着便似没有骨头般,两条手臂软趴趴地垂下。
她们见状慌了神,两腿发软,扑通跪地求饶,道:“夫人不要杀我!”
欢都王转头看向护着郡主的栖恨,“栖殿下,速速收了这妖妇!”
莲采儿反而挡在栖恨身前,对妇人道:“夫人要报仇冲我来,何必伤及无辜。”
妇人艳丽的面容上,眼角爬满细纹,尖利的声音如同生锈的铁钉划拉锅底,“我要找你,我当然要找你!上天不仁,蛇蝎心肠的恶人都能重回人间,而我那两个无辜的儿子却变成厉鬼,不入轮回!段卿欢,今日我不但要你的性命”,她怨毒的眼睛转向欢都王,道:“你也不得好死!”
“放肆!”欢都王暴喝,“本王念你是南斋国的圣女,才留你性命,否则单凭你闯王府,伤及府中家丁一点,本王都能将你碎尸万段!”
眼看场面一度要演化成进王府时听到的混乱叫骂,莲采儿拉回主题,道:“夫人说话要有个证据,本郡主何时何地为何要杀你的两个儿子?总不能一盆脏水颇在我身上,我就得认下吧?”
“重活一条命,你倒是心安理得,把一切罪孽忘得干干净净!”妇人气极,回忆道:“四个月前,欢都桃仙镇,你熬热油活活煎了我的两个儿子!”
她回忆当时两个小儿皮肉炸裂,腥红的血水和肉糜流淌一地的场景,几欲呕吐。
“我那两个小儿的幽魂飘荡在桃仙镇,就是证据!”
“你杀了他们!”
“胡言乱语!”欢都王护短自己的女儿,拍案说道:“怪力乱神之事,本王从不相信,你凭三言两语就把龌龊之事扣在欢儿身上,不就是南斋想同西极开战的幌子?”
妇人气极反笑,质问道:“我的两个儿子姓段,段句章,段许墨,留着你段阎的血。我是一国圣女,难道在你眼中就卑鄙到拿自己亲身儿子的性命,来诬陷他们同父异母的亲阿姊?”
此话一出,客堂里对峙的两人,足足静默半晌。
莲采儿觉得上次说西极王室一家子有病,说错了,连带南斋的也有病。
她抬头望一眼贴在她身后,人高马大的栖恨,心中问道:“东彧没这么乱吧?”
栖恨被她无力的神情逗乐,坏心眼地在背后悄悄戳了一下她的细腰。
莲采儿浑身痒痒肉,被他这么一挠,痒得想伸手去拍开他的手。大庭广众下,其余人或是惊恐,或是愠怒,他们还有闲心嬉闹,是不是太不正常了?
她堪堪忍住腰间痒意,栖恨逗弄几下,见她没反应,低头要去看莲采儿脸上的神情,忽地高位传来段阎沉重的声音。
欢都王得知死的两个小儿是自己的儿子,心绪复杂:“栖殿下是山鬼问诗的宗师,鬼怪之事想必知之甚多。”
欢都王开口的时机真是扫兴,栖恨没看见莲采儿脸上的神情,转而伸出手指拨弄她腰间的珍珠束腰。
莲采儿不耐烦地向前挪一步,栖恨不动声色地用手指勾住束腰把人勾回来。
妇人瞠目欲裂地与欢都王对视,欢都王心中有愧,双目垂于几案,不知作何感想。
栖恨谦逊有礼道:“我乃山鬼问诗栖恨,照东彧栖氏宗亲算来,应当称夫人一声‘姑母’。”
“姑母是南斋圣女,信仰山鬼问诗,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栖蝶双是东彧先王的亲妹妹,东彧与南斋战事初平息一年,南斋以生辰八字算出她的命中显贵,东彧王为巩固两国交好的情谊,送她去南斋和亲,南斋王室尚且没有适龄的男子,但好在善待这位和亲的公主,先封其为圣女,择王室宗亲儿郎弱冠之年再完婚事,这一拖便让她等到了二十五岁。
那年杏花微雨,王子身份的段阎一路南下,途经南斋圣女塔,拜会江湖友人,共饮春风辞。
这一饮愁肠而尽,暮春三月,烟笼长街,一柄青竹油纸伞走近,飞檐雨珠滴答在石阶,南斋圣女眉间朱砂一点,俯身拾起他遗落的题诗折扇。
折扇墨迹半干,又或是那场雨落得淅淅沥沥,墨笔晕开的旧事,一晃几年,有情人再见,剑拔弩张,几欲互相拆之入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