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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大富翁1 Monopoly(第2页)

可乌娜的书又是出版商想要的那种类型,因为它有可能赚到钱。乌娜的日常工作是一家小型杂志社的办公室经理,她在业余时间写了一本题为《女魔法师》的超级女性自助手册,讲述如何在兼顾事业和家庭的同时,还能抽出时间坚持美容和改建住房。这是一个当时刚刚流行起来的主题,而且出版方很着急:必须赶在这波风潮退去之前把书出版。他们指望内尔——她的那个哥们儿说——用比平时快一倍的时间把书稿打造出个样子来。

内尔花了很多时间和乌娜一起重新构筑章节,组织段落,并建议她补充新的细节与增减内容。她惊讶地发现,虽然乌娜外表看起来爽朗、整洁、笑容满面——但她的头脑就像个装袜子的抽屉,里面塞满了很多完全不同、杂七杂八的东西。

编辑过程临近结束时,那份原稿实际上已经完全变成了另一本书,当然也是更好的一本,乌娜说过,她为之感激不尽。她在书中致谢的部分表达了这种感激之情,之后她赠书给内尔时,又在扉页上再次亲笔表达了一遍。致极为宝贵的内尔,改写女王——我背后的力量。爱你的乌娜。内尔很开心,因为她相当钦佩乌娜,并把她敬为一个已经把人生想清楚的女性前辈,不像她自己。

这本书大获成功,至少在当时被视为成功。乌娜不仅被报纸和电台轮番采访,还出现在当时那些女性早间聊天电视节目上。后来短期内她还有了一定名气。在乌娜忙于和内尔一起编辑书稿以及随后的出版及其后续事务时,内尔看到的蒂格只是个模糊的形象,是背景中的一个影子。当时内尔对蒂格完全不了解,对婚姻中潜藏的恐怖也一无所知,她远在对他们之间这种礼貌默契知根知底的朋友圈之外。

在公开场合,乌娜对蒂格只有赞美之词。他一直都非常支持她的事业,她说。他买菜做饭,乌娜有事脱不开身的时候,他还会留在家里照顾孩子们,此外他还要完成在广播电台担任纪录片和访谈节目制作人的本职工作。与新闻头条中出现的那些因为嫉妒而用铁棍把妻子打死或把她们淹死在浴缸里的恶魔不同,他完全赞成她拥有自己的生活。

他们两个人为杂志文章拍摄过彩页照片。他们假装正在一起做饭——甚至可能连假装都算不上。乌娜气质高雅,穿着宽松的长袍,脖子上戴着一条未切割的琥珀串成的项链,身材高大的蒂格穿着马甲和衬衫,有种粗犷的随意。那是一本女性杂志,所以主要拍的是在厨房里的照片。他们两人之间有一只生火鸡,火鸡周围的胡萝卜、土豆和芹菜秆摆得很有艺术感。他们是一对很上镜的夫妇,内尔向往地想:当时的他们代表着她自己的生活中缺乏的那种稳定性。她最近才发现,她其实是一个比曾经设想中的自己更为传统的人。

然后乌娜想再写一本书,作为第一本书的续集。实际上,她想让内尔来写:她,乌娜,会把她的想法用录音机录下来,而内尔可以做一些有用且必要的工作,把这些想法转化为文字。这本书的书名是《女魔法师的魔法盒》——内尔也认同这个书名很不错,哪怕听起来有点像奇幻冒险类的儿童书。麻烦在于,乌娜似乎并不确定她想在盒子里装什么。有时候,这本书听起来像一本回忆录,有时候又像一本自己动手做的实用手册——如何去除家具上的白水渍印,如何处理地毯上的墨点——但其他时候,它又像一篇宣言。当然,它可以同时具有这三种特征,内尔说,有办法可以做到;但乌娜必须对目标和意图做出一些初步决定。乌娜这时犹豫了。内尔不能代劳吗?乌娜太忙了。

在这种——怎么形容呢?小冲突?恳求?商谈?——时候,乌娜向内尔倾诉了一些心事。(内尔以为自己得到了偏爱才会听到这么隐秘的事情,乌娜会用降低声音的方式来暗示私密性,但她很快发现情况并非如此。乌娜的秘密是公开的秘密,她的倾诉就像一种经常重复的仪式。)乌娜说,她与蒂格的婚姻已经不再是真正的婚姻。他们两个人分房睡已经很多年了。他们是为了孩子们才继续住在一起,在这方面蒂格做得很好。关于乔叟[6]在《巴斯妇的故事》[7]里形容的“其他伴侣”,两人有个君子协定。乌娜云淡风轻地抛出了这个典故,不够成熟的人可能还会多说几句,也许是为了炫耀,但乌娜精于世故得多。

内尔想起乌娜时,脑海中浮现的就是精于世故这个词。乌娜拥有真正的家具,是带着祖传之宝气质的维多利亚风格与简约的现代主义风格混搭而成;她的墙上挂着镶有画框的原版图画。她有一些签过名并且有编号的版画。内尔并不渴望自己能达到这种水平:她的一居室公寓里有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其中一把其实就是个便宜的豆袋靠垫——一个松垮的灯芯绒面沙发,四个书柜里放着她积累的书籍,还有一张弹簧吱吱作响的单人床——这一切都来自救世军二手店和慈善商店——还有几张海报,用大头针钉在墙上。她在攒钱,尽管她也不确定为什么而攒钱。她最多也就是把桌子漆成橙色,在沙发上加了两个靠枕,但她觉得没必要花更多的钱,因为这套公寓与她之前住过的很多公寓和房间一样,只是个临时落脚的地方。她告诉朋友们,她还没有准备好安顿下来。

这是一种说法。另一种说法是,她还没有找到能与之一起安顿下来的人。她的人生中有过几个男人,但都没什么说服力。他们有点像她的桌子——很快到了手,发挥了一点光亮,但只是暂时的。可是,用这种东西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她厌倦了租房。

聊完分房睡和君子协定之后,内尔回到她的一居室,出于好奇拿出大学版乔叟文集,坐在她的萨利安牌桌子前,查阅着《巴斯妇的故事》。严格说来,巴斯妇完全不是个通奸者,而乌娜却是;“其他伴侣”的本义是巴斯妇在婚前而非婚姻中染指过的男人们。但这一点存在争论。无论如何,现在没有人再使用通奸这个词了;这不是一个很酷的词,说出来是一种社交上的失礼。这个词在1968年前后被废止;三年后的今天,长期的婚姻关系仍然在没有显著原因的情况下破裂,有着体面工作的中年男人仍然在周末吸食毒品,戴着木制的爱珠,和年龄只有他们一半的女孩们上床,曾经心满意足的家庭主妇们仍然在转换轨道,开始新的事业,并且,在极端情况下,一夜之间变成女同性恋。以前没有女同性恋,或者没看见过女同性恋,但突然间,她们到处涌现。其中一些人甚至并不是真正的女同性恋,她们只是在报复丈夫的爱珠和那些年轻女孩。

年轻女孩和那些想要逃跑的妻子通过着装来显示她们思想的开放。她们穿着连身衣,戴着大圆框眼镜,或者穿着民族风的拖地长裙和厚底凉鞋;她们留着画报上的长直发,或者少数民族鬈发,或者超短发;她们涂黑色的眼影和淡粉色的唇膏,不然就根本不化妆。“爱就是爱。”她们会这样说,带着一种微笑但教条的气质,让内尔觉得她们挺自以为是。爱就是爱。听起来非常简单。但从实际来看,它意味着什么?

无论玩什么游戏,内尔都想知道规则:她是一个按照规则行事的人。小时候她会把自己的食物分成几小堆:按照她自己制订的严格计划,把肉放在这边,土豆泥放在那边,豌豆则放在一个专门为豌豆预留的区域。正在吃的那堆食物完全吃光之前,绝对不碰另外一堆食物:这就是规则。这些年她花了不少时间玩单人纸牌接龙游戏,但从来没有作弊过。

在社会交往方面,她只学到了一直在强迫人们遵守的古老规则,直到迎来爆炸性的瞬间——那似乎就是一个瞬间发生的——所有的游戏都立刻改变,早先的构架已经四分五裂,每个人都开始假装规则这个概念本身已经过时。举例来说,按照之前的规则,你不能抢其他女人的丈夫。但现在似乎没有抢别人丈夫这回事了;相反,只是不同的人在做自己的事,并做出不同的人生选择而已。

在这段动**的时期,内尔感到困惑、迷茫,失去了深度。然而,承认这样的事情,就会招致蔑视。她觉得自己的反应会不合群,于是干脆一言不发,并提前离开文学界的聚会,以免在走廊上与留着大胡子的男人们纠缠不休,也不必在挂着日式灯笼的花园里推开醉醺醺的男男女女,听他们含混不清但又愤怒地批评她保守的作风。

她的韵事——韵事,又是个过时的词——她的情感关系在这个瞬间到来之前至少还有过程。它们有开头、中间和结尾,由不同的场景作为标记——在酒吧里、在餐厅里、在咖啡馆里,甚至——当事情变得极端时——在大街上。除了必须经历的痛苦和挥洒的泪水——通常是她独自流泪——之外,这些场景中还是有一些尽管不太愉快但还算令人满意的地方:关系结束后内尔也经常觉得应该庆祝一下,仿佛已经按照剧本演完了角色,完成了不甚明确的职责。

曾经也有过登场和退出,而不只是暧昧地溜进溜出房间和取代了社交生活的咕哝、懒散、耸肩。其中还包含着各种情绪,每一种都连带着一个可以辨识的词语:嫉妒、绝望、爱、背叛、仇恨、过错,应有尽有。但是如今在年轻人或者自认为年轻的人们看来,拥有任何规模的词汇量都是一种缺陷。

乌娜和蒂格比内尔年长。他们尚未完全摒弃古老的规则,他们仍然愿意交谈。在巴斯妇那件事之后不久,乌娜邀请内尔到家中用晚餐——是乌娜和蒂格家享誉盛名的烤牛肉欢乐晚餐。内尔真诚地赴宴,期待着有一张正经的餐桌,周围摆着椅子,不像更为混乱或者更波希米亚风的聚会上时兴的方式——摆出各种糙米,让大家随便拿着吃。她见过那张桌子,她和乌娜在桌边做过一些编辑工作。最不济的情况下,餐桌上也会摆出餐具;最理想的情况就是没有人盘腿坐在地板上滔滔不绝地谈论他们的嗑药飞天的经历。在场的还有一对夫妇——一位历史教授和他的妻子,奇迹般地还在一起。这位教授曾在蒂格的一部纪录片中出镜,是七年战争[8]方面的权威。

两个孩子已经提前吃过了晚餐,但是又为了特制甜点——加巧克力酱的柑曼怡舒芙蕾——出现了。

气氛很欢乐,甚至有点亢奋。每当内尔说话时,乌娜和蒂格都会转过他们容光焕发、饶有兴味的脸望着她,但内尔不常开口——大部分时间大家都在听那位历史教授滔滔不绝。不过,内尔真的有话想说时,也并没有觉得她必须字斟句酌,言简意赅。

晚餐后,历史教授夫妇告辞,内尔帮助乌娜把餐具拿进厨房——这是古老的规则之一——然后和两个男孩玩起了大富翁游戏。孩子们亲切有礼貌,把她当成了稍大一点的小孩来对待。她摇骰子,掷骰子,并且很幸运。她不仅得到了自来水厂、电力公司、全部四条铁路、一些红色的街道以及淡蓝色和紫色的房产,而且还得到了公园广场和木板路,并在这些地方建起了酒店。尽管她对自己的残忍感到惊讶——这只是个游戏,她应该让孩子们赢——但她还是收取了高额房租,最后把孩子们逼到破产,在游戏中获胜了。

感人的是,孩子们竟然没有闷闷不乐,而是想要再玩一局,可是乌娜宣布时间已经不早了。然后他们吃了冰激凌,家里三只猫中的两只爬到内尔身上,呜呜地叫着。蒂格和乌娜对她和孩子们低头微笑,好像某个救孤故事里善良的养父母。内尔感到陶醉,感到被欢迎、被接受,并且莫名其妙地感到被保护。

提出晚餐邀请是为了让内尔能充分接触到蒂格。这是内尔后来得出的结论。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是去面试的:乌娜钦点她成为她丈夫的第二任妻子,或者,如果不完全是第二任妻子,也是第二任的什么,处于次要地位的什么,可控的什么。类似于妃子的角色。她要充当蒂格的其他伴侣,这样乌娜就可以继续过她决心要过的自己的生活。

然后发生了什么?内尔不太确定。她神魂颠倒了,显然。她乱了阵脚。也可能她被绑架了。有时感觉真是那样的。无论到底是什么,都部分导致了蒂格最终跑到乡下去,尽管没人这样说过。

一月下旬,内尔买了一些红色、蓝色和紫色的编织毛线。她已经很久没编织了,长大之后就没再织过,但她有一种想重新开始编织的冲动。她想为她所谓的书房里的那张破床——就是乌娜周末到访农场时睡的那张床——织一床羊毛床罩。她要先织出几个长条,由红色、紫色和蓝色相间的方格组成,然后再把这些长条钩在一起。要想得到预期的效果,她需要做好规划,让那些方格组成她设想的醒目的跳色棋盘格。床罩织好后,她就会把它铺在**,并一直铺在那里。

也许她会那么做。然而,也许她不会。也许她会回到她的橙色桌子和她的萨利安沙发上,带上她要编织的毛线。她还没有决定。

蒂格不在农场的时候——他外出远足或者有其他行程的时候——她会读书,编辑手稿,或批改学生的论文。《远大前程》中提到的绅士的概念;《简·爱》《名利场》和《螺丝在拧紧》中的家庭教师:工作乏味、追求财富、歇斯底里;《弗洛斯河上的磨坊》中的顺从与反叛。但她的书房在房子的北面,会变冷,而且黑得早。所以无论手头正在做什么,她都会放下,长时间地休息,给自己泡茶,坐在曾经属于前厅一部分的采光窗旁,编织着她的蓝、红、紫三色床罩,听着屋檐下冰柱融化的滴水声,向外凝望田野上的雪堆被风吹起的耀眼的白雾,以及雪堆后面的一排雪松,还有它们蓝色的影子。在这些时刻,她会忘记自己是否还有决定要做。她感到慵懒、舒适,仿佛漂浮在一个温暖的浴缸里。但随后她不得不掐醒自己,恢复警觉的状态,并尝试考虑自己的处境。

蒂格究竟能够给她什么呢?他嘴上说想要长久,但是以什么样的形式?毕竟他还是已婚身份。会有过程,会有情绪和事件,这些都能预料到。会有爱——已经用到了这个词——但那是什么样的爱?而且,就日常生活而言,它意味着什么?“我认为我们可以把问题解决,”蒂格是这么说的,“我想和你分享我的人生。”但是,他说他想要分享的人生里包括——比如说——乌娜吗?

内尔一走进她书房的门,就能感觉到乌娜的存在。感觉,也可能是气味:乌娜喜欢有香味的化妆品,并更中意带有异国情调的香气。在她们编辑书稿的日子里,内尔觉得这些香气很令人愉快,但现在她发现,如果不先把窗户打开,不顾零摄氏度以下的气温,让新鲜空气进来,她就无法静下心来工作。她感觉乌娜就站在她身后,躲在她肩膀后面窥探,脸上挂着暧昧的微笑,散发出一阵阵令人窒息的气味,就像一片成熟的罂粟花田。

但是按照蒂格的说法,乌娜到农场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了。至于乌娜的新书项目,也就是内尔本来要编辑,或者——更应该说是——要捉刀的那本,已经被悄悄地放弃了。

* * *

二月末,蒂格宣布,内尔现在可以和孩子们同时住在农场了。内尔不确定她是否准备好了。她已经习惯了当隐形人:现在改变安排会破坏掉这种平衡。但蒂格说,他已经跟孩子们解释了她的情况,说她这周大部分时间都会住在农场,所以她也要配合。再说他和乌娜也已经讨论了这个问题,并同意事情应该朝着这个方向发展:是时候让男孩们明白这个家的女主人是内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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