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被人推开,沈青砂没有回头,会不敲门进她房间的,除了卫无双不会有其他人,而她现在是病人,是抓获凶手的功臣,所以她打算适当地任性一下——不行礼。反正,卫无双也不会介意。
“感觉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她叹了口气,转过身来,用完好的左手戳了戳裹得粽子似的右手,“不过就是脱臼而已,又不是骨折,至于包成这样吗?孙太医也太夸张了。”
“冶临不是说了吗,你骨骼偏细,又是长身体的时候,小心一点为好,不然要是长歪了,你这双手以后可别想弹琴了。”
“知道了。”沈青砂哀哀地叹了口气,瞧着可怜兮兮的。
“你也太大胆了,居然拿自己去当饵。那天若是齐召心狠一点,本宫出手慢一点,不知道你会怎样。”
沈青砂笑笑,不以为意的样子,“证据太少,不冒点险,怎么能逼他承认?何况,我也有些事情想知道。”
卫无双白她一眼,“你那是完全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其实,当时我和自己打赌,赌他不会再杀人,真幸运,我赌赢了。”青砂眨眨眼,有些小小的得意,“如今一举两得,一石二鸟,多好。既替叶姐姐报了仇,又除掉了司舞这个刘靖安插到后宫的心腹大患,冒点险也是值得的。”
那一日的真相,当然不会是对外宣称的那样。
那日的真相是——
沈青砂握着齐召的右手腕,言笑晏晏,“齐大夫可否解释一下,你手背上这几道抓痕是怎么回事?千万不要告诉奴婢是猫抓的,羲和宫中没有猫,倒是叶楚的右手指甲缝中残留了一些皮屑状的碎屑。”
青砂也不以为意,慢条斯理地从胸口掏出一段绳索,扔在桌上,“这条绳子是叶楚用来悬梁的,奴婢注意到这个绳索是因为它系得太高了,以叶楚的身高,即便站在凳子上,要将脑袋套进去也得努力踮起脚尖,会有人这样悬梁吗?然后奴婢又发现,这个打得很漂亮的结,居然是包药材专用的,一般人可不会打这样的结。”
齐召继续保持沉默。
“据奴婢检验,叶楚的死亡时间应该是昨晚子时到丑时三刻之间。奴婢来之前特意问过孙太医,你前晚寅时方归,也就是说在叶楚被害的这段时间内,你是有嫌疑的。”顿了顿,她接着道,“令人丧失抵抗能力的迷药,手上的抓痕,过高的绳索,绳索上特别的结,再加上足够的行凶时间,齐大夫不会告诉奴婢,这一切都是巧合吧?”
“多管闲事!”一直沉默的齐召突然开口,说话间猝然发难。被沈青砂捉住的手腕猛地一翻,沈青砂只觉胳膊一阵剧痛,然后整条胳膊就这么软绵绵地垂了下去。
齐召轻而易举地抽出自己的手,一把卡住她的脖子,“你刚刚说的这些,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没有了。”被卡住脖子的人面色如常,平静地道。
齐召试图压住背上不断冒出的寒意,看着那双墨黑的眸子,沉声道:“你听好了,你若敢把这些事情说出去,叶楚的下场你也看见了。”
“所以……你承认是你杀了叶姐姐?”
齐召移开目光,冷冷道:“你不是已经确定了吗?”
“那我可不可以知道你为什么要杀叶姐姐?”
“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齐召冷冷道。
“杀人动机无非那么几种——情杀,仇杀,谋财害命,还有灭口。叶楚和你素不相识,身上也没有多少银两,所以只可能是灭口。她无意中发现了你的秘密,所以你要杀她灭口是不是?”
握着她脖子的手倏然一紧,沈青砂顿时感到呼吸困难,涨红了脸。
突然一道破空之声擦着耳朵划过,齐召闷哼一声,松开了手。
沈青砂踉跄着退后两步跌坐在地,捂着脖子,不住地咳嗽起来。等飘忽的意识慢慢重归清明,只见站在面前的赫然是卫无双,而差点掐死她的齐召已经倒在地上,完全失去了反抗能力。
沈青砂坐在地上没有动,过了一会儿,她缓缓扯动嘴角,笑了——果然还是太弱了啊。如果当年她能像卫无双这样强,该多好。可惜也只能想想而已,世上从来就没有“如果”二字。
“他死了吗?”
“没有,本宫只是将他敲晕了。”
“可以弄醒他吗?”在生死边缘徘徊了一场,她居然还是很平静,“他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卫无双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然后才道:“可以。”说着,随手拿起一旁的茶壶对着齐召的脑袋直接浇了下去。
沈青砂走到他面前,低头看着他,眼中无波无澜,“你为什么要杀叶楚?”
“人都已经死了,问这些有意义吗?”齐召敛了笑容,垂下眼。
沈青砂不为所动,“或者我换个问题——你在维护谁?”
齐召表情一僵,然后他眉毛一扬,再次笑了。他一边笑一边抬起眼,直视着沈青砂的眼睛,笑意在他眼中盛开,“我……不告诉你。”说到最后一个“你”字时,他低咳了两声,一缕血丝顺着嘴角流出。
沈青砂吃了一惊,连忙上前一步,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那么大力气,竟单手将齐召拉了起来,只见他腹部,一柄小巧的匕首直没入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