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点到名的沈青砂眨眨眼,不求饶不反抗,顺从地向门外走去。经过门前时她停下脚步,目光扫过人群,浅浅一笑。
黑暗中亮起一点微弱烛光,“傅公子。”
不敢置信地看着牢门外站着的人,“莳萝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有人托我来看看你。”她脸上带着淡淡微笑,神情却难掩落寞。
“我爹?”说完他立刻摇头否决,“不,不可能是我爹,我什么都没有说,他不会知道我在这里。”
“如果你现在能出去,你最想做什么?”
傅冬顷愣了一愣,挠挠头,不知她问的是什么意思。
打开牢门的锁,她垂下眼睑,“你走吧。”
呆呆看着敞开的牢门,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放我走?那你呢?”
苦涩一笑,她轻语如梦呓,“我救得了你,却救不了我自己。”如此绝望无奈的神情却出现在一张天真可爱的少女脸上,那种违和之感让人心酸得难以自持。
天窗透进来的亮光显示此刻已经天亮,牢门上的锁也好好地锁着。他有些迷糊,莫非昨晚之事只是他做的一场梦?可那梦境那么真实,梦中莳萝看他的最后一眼,无喜无悲,只有深不见底的绝望。那眼神刀刻一样,深深烙在他心上。这么深刻,怎么会是梦呢?
“傅冬顷,到底谁是傅冬顷?”耳边再次传来狱卒不耐烦的叫唤声。
他神智一清,忙应道:“我是。”
“你是傅冬顷?”上下打量他一眼,点点头,打开门,“你可以走了。”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傅冬顷就这么莫名其妙被放了出来,出了牢门他才知道自己被放出来的缘由。
门外一人长身玉立,见他出来,对他点点头,压低声音道:“傅公子,莳萝托朕救你出来。”
“皇上?”傅冬顷目光落在他袖口翻出的半截明黄色上,悚然一惊,便要跪下。穆成泽忙一抬手扶住他,“上车说话。”
傅冬顷拘谨地点点头,跟着皇上爬上车,有些不知所措地坐在角落里。偷眼看了穆成泽几次,终于忍不住问:“她人呢?”
“她死了。”看着窗外,穆成泽面无表情。
晴天一道霹雳,傅冬顷突然觉得自己丧失了听觉,这一定还是一场梦!只是一场梦!
收回目光,穆成泽直视他的眼睛,点点头,一字一字清晰地说:“你没有做梦,也没有听错,朕告诉你,这世上再也没有莳萝这个人,因为她死了。”
时间仿佛凝固成冰,过了几个寒暑一般的漫长沉默后,他抖动着唇,颤不成声,“怎么会呢?”
“朕没来得及救她,她不堪受辱,和刘珝同归于尽了。”
呆了数秒,傅冬顷突然激动起来,“不可能!不可能的!如果是这样,她昨天为什么不挣扎、不求救?”
穆成泽冰冷无温度的目光缓缓扫过他,“挣扎?求救?那又能如何?谁能救她?你能吗?”
激动的情绪如被一盆凉水兜头浇下,瞬间冰凉从心口蔓延至指尖。皇上的眼神和昨晚梦中莳萝的目光一样,无喜无悲,漆黑一片,里面是深深的绝望。
无力地看着自己的手,无法自抑地狠狠一拳砸在车壁上,抱住头,他现在只想大哭一场。
“朕理解你的心情,”拍拍他的背,穆成泽沉声道,“朕需要你的帮助。你应该明白自己现在最想做什么,应该做什么吧?”
“如果你现在能出去,你最想做什么?”耳畔回响起莳萝的声音,他瞬间想通了所有,“扑通”一声跪在穆成泽面前,“草民与家父誓死效忠皇上,必定铲除佞臣。”
起风了,穆易正欲起身去关窗,门却被人推开。沉念站在门前,目光落在桌上那枚银镖上,一时间神色复杂,停住了脚步。
“为师在想此镖的主人。”
“青砂?”
“你收了那江家小姐多少钱?”沉念走进屋坐下,拿起桌上的银镖把玩起来。
穆易有些不好意思,“师父都知道了?”
“你让穆植送钱回宫中,为师都看见了。”放下手中银镖,他长叹一声,看向穆易的神色有些悲悯,“若有一日……你肯为皇上和那女娃牺牲多少?”
虽然有些听不懂,但穆易还是很认真地答道:“便是要我这条命也没什么。师父为何如此问?”
“菩萨面,修罗心,纸薄命。这位沈青砂沈姑娘能不能活得过十六岁,就要看她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