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便更好了。女孩子,多几个人喜欢总是好的,你觉得呢?”
天空渐渐变成墨色,很快就黑透了,半夜里雨下得轰轰作响,夹杂着雷声,让人心惊胆战,还好次日是个大晴天。
让人没想到的是,一大早孟家的拜帖送了过来。
璟宁从花园散步回来,见下人们忙前忙后,似要迎接贵客,不禁大是惊讶。
“大钧的老东家要来做客,父亲会在家里请他吃饭。”璟暄说。
璟宁的脸腾地就红了。银川正和云升商量着菜谱,回头扫了她一眼,说:“若嫌不自在,就约几个朋友玩去,或者去她们家也行。”
“我没不自在。”她有点心虚,赶紧上楼去换衣服。
璟暄和银川抽了个空去花园透气,地面还有些湿,两个老妈子执着扫帚唰唰地扫着落叶。不一会儿听到流水声,原来花工去将喷泉的水泵打开了,水声由小变大,平添了几分热闹。
璟暄道:“这个家发生了太多事,冷冷清清了这么久,今天倒跟过年似的。”
银川亦不免感慨,点了点头。
“如果没有大哥的鼓励,我到现在可能连见人都不敢。”璟暄说。
“是你自己一直很努力,没有让父亲失望。”
璟暄眼中闪过喜悦的光芒:“真的?”
银川微笑道:“那是自然,父亲也说你很有长进啊。”
璟暄暗暗羞惭,心想我在货栈账目上捅的娄子,还好你们都不知道,但毕竟被银川这句话带出来一些意气,道:“大哥,你手里随便哪个公司,不赚钱的小公司也没关系,可不可以让我帮着管理一个?我不要佣金,就想给你打个下手,你比我能干……我也想为潘家做点事。”
银川拍拍他的肩膀:“说这番话可不要是一时心血**。”
璟暄坦言:“等邵家小姐一回国,我就要结婚了。我现在哪里还能有什么大抱负,不过只想踏踏实实过日子,守着一份小事业,免得将来被家里女人看不起,给潘家人丢脸。”
银川思忖片刻,说道:“商场水太深,到处都是刺,你这么耿直善良的性格,难免不会吃亏,我和父亲也不能一直帮你管你。”
“我不怕吃亏,只怕自己废了。”
银川道:“那我想一想,给你安排下。”
〔三〕
孟家的两辆车一直驶到潘公馆洋楼的廊柱之下,老仆陈伯带着一个年轻仆人提礼物,道群则和子昭走在后头。盛棠领着家人热情迎接。
“潘世伯您好!”子昭向盛棠鞠了一躬,直起身来,和银川眼神会了会,潘大少爷虽一脸欢迎的笑容,目光却像钉子一样,又凉又刺人。子昭在心里道,你大可不必对我做出这番气势汹汹的样子,我又不买你的账。他觉得银川非常讨厌。
众人坐下,佣人们端上茶点,道群笑问:“潘兄的千金怎么不见?”
盛棠立刻问:“小姐呢?”
小君哪敢说璟宁正磨蹭着挑衣服,只得硬着头皮道:“在看书。”
盛棠蹙眉道:“平日上学的时候玩心那么重,放了假却还装模作样,去叫她下来。”
小君急忙上楼。不一会儿璟宁下楼,穿着白色翻领西式裙,领口系着橙色花纹的丝巾,随意淡妆却大见心力,她走过来向孟道群行礼,又向子昭见礼。云氏携着女儿的手,继续说着客套话,问子昭学业如何,习不习惯,回来后有没有不适应的地方,子昭一一答了,眼睛灼灼地看着璟宁。璟宁微垂着头,脸颊红红的。云氏很注意地打量了子昭,觉得这孩子漂亮英气,关键是家世好。女人的直觉很灵,何况是当了母亲的女人,更何况是当了很多年母亲的女人,云氏立刻对子昭另眼相看了,又醒悟到自己终于也到了有女婿的年纪,暗暗地很有些心酸。
连璟暄都有点兴奋,其实所有人都差不多猜到孟家人为什么要来,潘孟联姻,云家势必东山再起,这便是家族关系中的政治经济学。璟暄不由把腰板挺得溜直。
银川起身为道群斟茶,这便是提醒开始正题的信号。果然,孟道群轻轻抬了抬手:“贤侄且慢,我有话要说。潘兄,潘夫人,我这么贸然前来,其实是有件事相求。”
盛棠笑道:“孟兄拨冗来到鄙府,就是看得起我潘盛棠。别说什么求不求的客气话,潘某一定尽力而为。”
孟道群笑着拱手:“言重,言重。”向儿子颔首示意。
子昭起身,从一旁侍立的陈伯手中捧过一紫檀长盒,无比珍重地双手递往盛棠面前,深深鞠一个长躬,然后直起身来,道:“潘世伯,伯母,令千金潘璟宁小姐善良温柔,慧心执志,是世间少有的好女子,子昭和她同窗六年,对潘小姐倾慕已久,上天赐予我莫大的福分,得以与潘小姐相知相悦。现在,我以一颗无比诚挚的心,恳请二位长辈将她许配给我为妻。今生今世,孟子昭必会倾尽全力,呵护她,珍惜她,让她拥有幸福安宁的生活。天地可证,此心不渝。”
他说着,目光凝注在璟宁身上,璟宁也在同时抬头,四目对视,彼此心照,不约而同露出坚定的表情。
天地可证,此心不渝。
银川的耳中回旋着一种混乱的声音。多么动人而又真诚的誓言,他在心中默念了一遍。
子昭将手中紫檀木盒打开,盒中放置褐红色犀角如意,古风盎然,雕工精致绝伦,如意通体是灵芝纹,中间嵌白玉镂雕铜钱,如意头的位置,则是一只蝙蝠安坐于灵芝之上,寓意福在眼前。虽不是御制中常见的白玉、黄玉、珐琅、雕漆的材质,但犀角也是制作如意的常见材料,珍贵程度及雕工的精美,并不输于其他。
云氏眉梢眼角都是得意的喜色,自己生出的女儿,到底争气长脸。
盛棠哈哈一笑,侧过身子对孟道群道:“孟兄,你在吓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