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姜将菜刀递还,用同样缓慢到足够让所有人都能看清楚的动作,但厨三刀还是没能躲开,被硬塞了三把刀在手中。
“这道汤,虽然也是用鸡丝火腿做汤底,却偷懒没有事先将莼菜煮沸沥干,被直接丢到原汁里煮,你怕味道不够香,还淋了一勺猪油进去。汤过醇则腻,菜不焯则涩。我现在可以说它做得难吃了吗?”
厨三刀张开嘴巴,然后又闭上,再张开,再闭上,最终跺一跺脚,扑地就拜:“你、你、你是我祖宗!我、我、我服!收、收我为徒吧!”
秋姜温柔地伸手,将他扶起来,然后温柔地笑笑,温柔地说了一句:“我不要。”
大堂一片哄笑。
而这笑声,久久未绝。
半个时辰后,秋姜住进二楼的地字三号房时,还能听到楼下大堂的喧嚣声。
所有客人都在兴致勃勃地讨论刚才发生的这一幕。他们说,锦珀镇来了个女易牙,一手好刀工,一上来就砸了鼎鼎大名的厨三刀的场。
然而秋姜注视着桌上的烛火,没有丝毫得意之色,相反,她的表情十分沉静,还带了点阴郁,眼底丝丝缕缕,尽是思绪。
她从头上拔下几根头发,仔仔细细地别在门缝和窗缝里,然后衣服也没脱,吹灯上床睡下。
她睡得很不安稳,梦境里一片氤氲水汽,像是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情,但又什么都没发生。
等她再睁开眼睛时,天已大亮。
她第一个动作,就是窜到门边查看昨晚别进去的那根头发,然后,脸色顿变——
头发……没有了……
也就是说……
昨夜有人打开过这道门……
进到了她的房间……
而她……
完全没有察觉到。
秋姜下楼吃早饭时,大堂的客人们还在讨论她,她那神奇的一百刀,以及她的年轻。
当她出现时,大家同时指指点点,口中说着“就是她就是她”。
而厨三刀更像是等了许久似的,“嗖”地冲到她面前,满面红光道:“祖宗,您、您起了?”
大堂内有人嗤笑。
厨三刀回头瞪他:“笑、笑什么笑,愿、愿赌服输!这姑娘今、今天起就是我祖宗了!”
这下子,所有人都笑了。连秋姜的脸都有点绷不住,笑了笑。
“这、这边请——”厨三刀殷切地将她领到视野最好的雅座上,只见上面赫然已满满摆了一桌佳肴,“早、早饭……请祖宗指、指点。”
秋姜一看,八荤八素,荤菜固然精致,素菜也着实不含糊,看得出是费了一番心思做的。
秋姜夹了一筷香拌豆干放入口中,厨三刀紧张地屏住呼吸:“如、如何?”
“好吃。”秋姜笑了笑。
厨三刀松一大口气,从袖子里取出块汗巾擦了擦已经冒汗的额头:“做、做一夜,没、没睡。”
“那真是辛苦了……”秋姜看着桌上的菜肴,目光闪烁不定,过了好一会儿,才抬头道,“你知不知道鲈鱼怎样做更好吃?”
“请、请赐教。”
“昨晚的鲈鱼你用了十二味香料烹饪调制它的汤汁,确实又香又醇,但是,汤汁不该直接浇在鱼中一起蒸,而应放小碗中跟鱼一起焖蒸,待鱼熟后再将汤汁从碗中倒在鱼上,如此一来,浇汁比生汁要少一些涩味,鱼肉会更加鲜香温软。”秋姜说到这里,扫了眼在座全部倾耳聆听的客人一眼,对厨三刀勾了勾手指,“还有最最重要的一个秘方,你附耳过来,我只跟你说。”
厨三刀大喜过望,其他人则纷纷露出失望之色。更有客人拍案道:“女易牙,别藏私啊,有什么好方子说出来大家一起分享嘛!”
“对啊对啊,让我们也学学嘛!”
秋姜一笑:“行啊,只要你们也认我当祖宗。”
一语冷场。
所有人同时闭上了嘴巴。只有厨三刀哈哈大笑,得意道:“我、我认的,所以,只、只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