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悦在满室寂静中,一点点解开自己手上残余的丝线。
脂红雨丝针是损耗,几乎是保命的最后手段,用过便需再续上,否则无法再用。
而裴悦看到自己的刀,此刻离自己很远,反倒是在池照檐身旁。
另一方敌人倒下后,战局便已然换了敌手。
一时除了呼吸声,也就只有割喉后诡异的将死余音,小少年母子紧张的握着横刀:“女侠……”
“女侠。”
池照檐静立在暗处:“又承蒙女侠相救一次。”
他语气平淡,神情半隐在暗里,裴悦什么也看不清,甚至不确定此刻的敌对,是否已到你死我活的境地。
“女侠为什么不说话?”
“你想让我说什么?”裴悦面对着他,“说我的确不是魏家人,仅仅是刀客裴悦,仅仅是江湖人?”
昏暗间,池照檐往前迈步,走出阴影,渐渐逼近裴悦。
他提着裴悦的刀,刀尖在船舱木板上划出尖刻的声音,而他面无表情,一步一诘问:
“我是谁?”
“你从何时知道我是谁?”
“这一路来,我之于你是谁……”
裴悦下意识退了半步,随即站定:
“池曜。我们也并非多真情实意的同盟,不过萍水相逢……”
“‘池曜’。”他打断裴悦,微抬眼帘,露出黑沉的瞳孔,“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是岭南王府郡公,是岭南王军之将。”
沉默中,他再次逼近,几乎已经在裴悦呼吸的方寸间。
“裴悦……”
他眼神过于复杂,哪怕咫尺之间,裴悦也看不明白。
他是怒于裴悦的运筹利用,还是怒于自己的轻忽大意,或是怒于这一路上半真半假的“真心”……
“女侠,接刀!”
短小的横刀抛来,火光电石间,裴悦拔刀出鞘,先是她和池曜的袖口断布,坠落到一处,随即横刀已经直取池曜心口——
“主君!”
安适猛然一拍船舱,怒喝道:“承平!还不滚出来!”
看似昏暗的船舱,瞬间升起灯火烛光,由外而入的火把照亮了整个船舱,脚下废木板也一掀而起,露出带刀剑的岭南王军。
裴悦被飞来的铁扇挡开,连退几步才站稳。
通明间,她才意识到,这艘船是池曜布下的局。
从踏上那刻开始,就是请君入瓮。
“主君,承平来迟,请主君降罪。”
隔着持剑而对的岭南王军,裴悦看向面无表情的池曜。
他的神情和过去截然不同了,望着自己总下意识上扬的嘴角,此刻也沉沉下压着,对视间,他扬手示意其他人:
“退下。”
岭南王军迅速收拢在外,承平也站去安适身边观望。
战局之中,只余下池曜和裴悦两个人。
他在想什么?反正对裴悦而言已是死局,便可先单独出气,实在不行还有人海战术?
裴悦又自行否认了这一点,池照檐这个人……恐怕只是想亲手杀死自己,以雪被利用之耻罢了。
“你是魏家那个失踪多年的庶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