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大披风扫过小摊,其中最锋利的匕首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女娘的珍珠耳铛。
裴悦面色如常穿过人流,临近拱桥时忽然察觉到不对劲。
侧身只来得及避开冷箭的致命之处,但还是擦过脸颊留下淡淡血痕。
远处的人只想取她性命,甚至无需近身。
果然得人好处,是要还的。
裴悦在此刻意识到杜锋这场邀约,真正目的是什么,也确定自己未必有招架之力。
她干脆看准桥下经过的花船,一跃而下借此躲避。
装饰的花花绿绿的布缦成了她的助力,拉扯着摇晃摔在甲板上时,她正好对上抱剑而坐的安适双眼。
两人都顿了顿,安适抬头看向桥上做商人打扮的弩箭手。
在下一轮冷箭袭来时,他身后双刀出鞘,手肘推着裴悦进屋内,冷箭则被他的刀挡开。
裴悦始料未及之下,就如秋日落叶,轻易被拂袖送去不由她决定的方向。还未站定,她先闻到浓郁的檀香,混着酒香交杂出来的朽木味道,似乎还有点别的苦味,但微不可察。
再抬眼一看,屋子尽头是独坐的池曜。
他散披着长发,敞开的窗户前摆着家常菜二三,在一个人对月独饮,只是对面好似还有只酒杯。
听到动静,池曜侧头看向裴悦,背脊笔直得像被钉在案前。
看到她时才放松脊背:“看样子是真动手了,比我想象的还快。”
是他在搅局?
惊扰着无数人的命数,却是这样的表情。
全然不放在心上,好似这些变故无论如何惊天动地,也不过是他心念一动的产物。
根本无关痛痒。
裴悦握紧手心:“你布的局?”
“岂敢,杜锋好歹也是定北侯府袭爵者,我一介边境藩王次子,怎么算计得了他。”
他仰头喝了那杯酒,然后顺势将对面酒杯连杯带酒扫下窗。
落水声在兵器相撞的火光声中微不可闻。
今夜他有着从未有过的沉郁,一半面容隐在暗处,长发垂肩,显得散漫又慵懒。
“我只是将咬在魏家身后的刺客,透露了点给他,他权衡利弊后,的确出手果决。”
池曜表情淡淡的面向裴悦:“杜锋想做黄雀,那就必须有人是螳螂和蝉,女侠说是吗?”
“是与不是,你若不搅弄风云,又怎么可能有此一战!”
裴悦不理解他:“我未曾攀咬你,你也未曾拆穿我,我还以为我们达成共识,互相退一步,井水不犯河水……”
“两清,对吗?”池曜反而笑了,“怎么两清?是你救过我的恩情两清,还是我杀过你的仇恨两清?”
“……那些救,有其他的计较,并不算恩情。”裴悦道,“至于你杀我,便与不拆穿我抵消……”
“女侠,你倒是宽宏大量。”
池曜微嘲,表情沉郁难言,墨黑色长发垂在他身后,显得更有压迫感,令人喘不过气。
*
此时廊下的灯在风中轻晃,光影也在地面晃动出忽明忽暗的边界。
他们割据一端,离对方很远,一人在暗处,难以琢磨,另一人站在光下,表情渐有怒意。
正好门开,安适带着冷风走进来,刀兵相碰的声音传入裴悦耳廓。
她做踉跄后退状,在安适下意识伸手扶她的瞬间,反手夺了刀,一脚踢在他膝盖上,借力往前袭向池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