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喜欢过这种米酒……”裴悦微顿,“算了,进来吧。”
洗沐过后的室内犹带着湿气,血气、香气交杂出难言的旖旎芬香,忽闻让人有些晕眩。
两人刚踏进来就迟疑一瞬,随即裴悦指了指窗边小桌:“我去开窗。”
池照檐眼观鼻鼻观心,在小桌上摆酒杯。
“这是他们自己酿的。”裴悦在对面坐下,“味道很难说。”
“我以为他们自己酿的会更好喝?”
裴悦挑眉:“指望蒸馏工具都东凑西凑的粗老三,酿出惊人的美味?”
池照檐失笑,倒满了两杯。
酒杯轻碰,裴悦浅尝了口,关注着池照檐的反应。
他果然一口下肚,然后大失所望的咂舌:“泛苦。”
裴悦话里带着笑意:“这位郎君,你还没喝过更苦的家酿酒。”
月色静谧如水,池照檐撑着下巴观望裴悦,忽然道:“你是在这里才‘活’起来的。”
握着酒杯的裴悦看他:“那之前的我是什么,行尸走肉?”
他笑:“是不好接近的,额头上写着‘大侠’两个字的……江湖标志性角色?”
“这是你强加给我的。”
“我的错。”池照檐给自己斟酒,“我自罚三杯。”
裴悦微微按住酒壶:“不算好喝,而且隔夜头疼。”
“头疼?”池照檐笑了下,“应该算不上什么。”
裴悦摇头:“明日有更重要的事,别喝酒延误。”
“更重要的事?”察觉到裴悦的意思,池照檐试探道,“你的意思是,火药坊?”
他看起来并不想针对火药坊有动作。
裴悦迟疑片刻,还是道:“怎么,你看下来,觉得火药坊,其罪可恕?”
“女侠想听听我的看法吗?”
“我又不是独裁者。”裴悦挑眉看他,“说来听听。”
池照檐笑道:“多谢女侠。”
随即,他略有正色:
“火药之事牵扯甚大,不宜打草惊蛇。此番动乱已经足以让火药坊受重创,至于火药坊内里,更深层次的问题,还不是追究的时候。”
“不追究?”裴悦已经开始皱眉,“火药坊中黑工、贩卖人口之事,就该让它从世上消失,更何况还豢养打手,洞窟里埋骨重重,死因不明……”
“是这样没错。”池照檐却道,“所以不是不追究,是还未到追究之时。”
“你想放长线钓大鱼,但是这个火药坊不会和火药走私有太多牵连。”
裴悦反驳道:“一个环境恶劣成这样,劳工只能向下坑蒙拐骗,火药方子更是古早乱来——它怎么可能跟走私火药的大人物有关联?最多只是闻讯而来试图分一杯羹的贪婪之徒。”
池照檐:“即便如此,它能存在这么多年,就一定是,有人希望它一直存在。”
裴悦:“那又如何,如果能让它瓦解,自然就是,无人在乎它是否瓦解。”
他们互相都无法说服对方。
一个已经确认眼前罪恶,只待处置;一个盯着背后暗涌,打算顺藤摸瓜。
如此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