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雄阿妈咯咯咯笑起来,“阿英就是话少,什么事都不对家里说。”
言罢摆摆手,拧着水桶腰走了。
留下明月,望着她的背影啼笑皆非。
阿雄阿妈大抵立誓要在每一句话每一件事上贬低别人,抬高自己罢?
明月摇头,回家放下书包,先完成作业。
阿妈到滩涂上检查人工养殖场的防逃网去了。又是一年中元节将至,台风频频过境,倘使滩涂上的网子不牢靠,被台风刮倒,滩涂上那些被围在网子里的青蛤从养殖场里逃出去,损失就惨重了。
阿爸到市里去,这会儿还没回来,阿嬷则到村里老年活动室和老姐妹推牌九去了。家里静悄悄的,空气中仿佛能听见电荷碰撞发出的细微声响。
明月将最后一个字落在作业本上,伸个懒腰。
耳边总有大海的潮汐声起起伏伏地召唤着她,看看时间还早,明月换上游泳衣,外头穿一件宽大的土布罩袍,用塑胶袋装上干净浴巾,扎紧袋口,出门落锁,把钥匙挂在脖子上,便慢悠悠向海边走去。
孟家湾相比六年前,有了颇大变化。渔民们出海的摇橹木船,渐次都换成了轮机船,船身长阔。休渔时节停在海湾的码头里,随着波浪摇摆起伏,远远望去,长桅白帆,十分壮观。
一路上有村人看见明月,都笑嘻嘻地和她打招呼。
“明月,又去游泳啊?”
“小明月,阿英进了国家队,你努力努力,以后也进国家队,阿土伯看好你哟。”
“明月,你姐姐什么时候回来?可要叫你阿爸阿妈好好请我们吃顿饭,庆祝庆祝!”
明月只管笑眯眯地听了,然后点头,“是,去游泳。”,“我会努力的,阿土伯。”,“姐姐过几天回来,一定好好庆祝。”
到了海边村里孩子一向聚众玩耍的岩石边上,早有其他孩子聚在一处。见明月来了,大声招呼她:“明月快来,我们正在比赛跳远!”
这是孟家村孩子最常玩的一种游戏,一个个以立定跳远的姿势往海里跳,看谁的落水点离岩石最远,谁就是胜利者,奖品可能是一个好看的贝壳,或者一块奇异的石子。
“好啊。”明月将装着干净浴巾的塑胶袋放在岩石一角,款去罩袍,站到岩石边上。
长天高阔,碧海深远,海天之间微澜起伏,有海鸟在云与浪之间展翅翱翔,阳光透过云层在海面洒下万丈金芒,景色辽丽得令人窒息。
明月将这美丽景色印在脑海里,深深吸一口气,踮脚,伸展手臂,积蓄力量,然后蓦地释放力量,飞跃向大海。
少年们眼前仿佛有一道金棕色的电光,划空而过,跃向碧波深处,只溅起小小一朵浪花。
隔了片刻,那身影“哧啦”一声,分水而出,划动手臂,游回岸边,在沙滩上笑着朝岩石上的小伙伴们摇手,“我跳得远不远?”
小伙伴们嘻嘻哈哈地应她:“远……”
声音传出老远去。
明月返回岩石上,再一次站在岩石边缘,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回放曾经在电视里看过的跳水比赛画面,踮脚,蓄势,起跳,抱腿,入水。
海水从四面八方环绕在她的周身,明月喜欢这种身体被冰凉的海水接纳包容的感觉。
睁开眼睛,湛蓝的海水中游鱼四散,海草在铺满细腻洁白海沙的海**,随着水流方向来回摇曳摆动,一切如同梦幻。
明月在海水里返身,双腿用力一蹬,向上浮出水面,仰躺在水里,闭上眼睛,静静享受阳光照在身上,海水四下**-漾的悠闲于自在,好一会儿才游回岸上。
明月前脚踏上海滩,后脚就有一张大浴巾罩在她头顶上。
明月小动物般甩着头将浴巾从头上扯下来,只看见姐姐孟英一张笑靥如花的脸。
“姐姐!”明月尖叫着扑上去。
孟英展开双手,架住妹妹,“先把头发和身上擦干,免得感冒。”
明月嘻嘻笑,拿大浴巾在头上草草擦两下,又拿浴巾裹住身体,“姐姐你等等我,我把衣服拿上,我们一起回家去。”
“你别着急,我等你。”孟英笑着道。
“嗯!”嘴上答应着,明月还是裹着浴巾像阿拉伯人似的,一路小跑到岩石下头,冲还在上面的小伙伴喊:“阿泽,麻烦你把我的罩袍扔下来!”
“好叻,接着!”少年把明月的土布罩袍卷一卷扔给明月,“明天再来玩啊!”
“看情况喽。”明月向小伙伴们挥手道别,跑到姐姐跟前,挽住孟英手臂,“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叫阿爸去镇上接你?”
“教练说开始集训前,先放我们几天假,允许我们回家探亲,正好孙教练要到村里来,我就跟孙教练的车回来了。”孟英伸手抹去明月额头没有擦干净的水,“也想给你们个惊喜。”
明月把头靠在姐姐肩膀上蹭了蹭,“我想你,阿英。”
“我也想你。”孟英宠溺地摸摸妹妹头顶,“我一下车就往海滩来了,知道这个时候你多半都会在海滩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