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艾丽一腔怒意无处可发,本来张口便要骂人,却在瞥见俊逸男子身侧的另一人后顿住。
那是个很高大的男人,身高接近一米九,身形优雅修长,眉宇清俊,五官无可挑剔,神色略微清冷,一双深幽的眸朝她淡淡扫来,竟让她原本暴躁的心瞬间跳了几下。
田艾丽怎么说也是个富家千金,自小就眼界高,参加过无数宴会也结识过诸多优秀男子,除了唐晗,她自认早已对异性的魅力免疫。可面前这个男人,仅仅与她目光对视,却让她的心里生出局促和不安来。她仿佛瞬间回到十四岁那年第一次出席公开宴会,满场都是优秀成熟的世家子弟,她却还是个青涩懵懂的小女生。
田艾丽顿时有些尴尬,她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怎么突然就局促起来了?
因着这一尴尬,她也没了骂人的兴趣,拎着提琴故意目不斜视地从两人身边走过。
“先生,要进去吗?”方谌看着半开的化妆间门,从他们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里面的动静。
“不必。”简墨准眸色清淡,“今晚我不想打扰她,这件事你出面解决。”
“明白了,先生。”方谌点头应下。
晨珀出现在幕布旁的时候,手里果然抱了架木质小提琴。
田艾丽蹙了蹙眉:“你要上场可以,不过别把我的演出弄砸了。”
晨珀专心调着琴弦,似乎没听见。又有一人匆匆来到幕布旁,此刻距离上台还剩三分钟。
“晨小姐。”那人的声音让田艾丽侧目,发现来者竟是片刻前在化妆间门口撞到她的人。
他依旧带着那种礼貌的笑容,将提在手里的琴盒小心翼翼地平举着递到晨珀面前:“事出突然,临时找不到电提,不过先生说了,这把小提琴应该会比你手里的小提琴更适合一些。”
听见“先生”二字,晨珀的指尖又抖了下:“不用了,这把琴我已经调好音了。”她尽量选择合理的措辞。
方谌笑容不变:“这把小提琴也已经调好音了,你可以放心使用,晨小姐不看一下再决定吗?”说着,方谌将琴盒打开。
纯黑色的天鹅绒上,躺着一把色泽古朴泛黄的木质小提琴,看起来和普通的小提琴没有任何区别。
田艾丽看见不由笑了:“用这么漂亮的盒子装一把旧琴,这位先生太有意思了!”
方谌没有说话,只是仍旧举着琴盒,看着对方。
“不,这是一把新琴。”晨珀凝神看着盒子里的小提琴,眼中有一瞬间掠过一丝异样,但又很快否定了。她也不是第一次见到那把小提琴的仿琴,有些人喜欢把琴身颜色做成全新的样子,也有些人喜欢从头到尾一丝不漏地仿制。
最重要的是,那把琴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自1775年它被卖给意大利收藏家塞拉波后,一直辗转被人珍藏家中。意大利古琴商人塔里西奥、法国小提琴制作家维奥姆、英国提琴商希尔都曾是它的主人。
如今,它应该远在牛津的阿什莫尔博物馆。
不过比起她手里这把,盒子里的仿琴确实更吸引她。
在晨珀反应过来前,她已经拿起了盒子里的那把小提琴,方谌顺势接过她手里原先的琴,表示自己会替她送还给原主。
“那么,我就不打扰了,祝晨小姐演出顺利。”方谌匆匆离开,幕布外,台上的主持人正在介绍开场节目。
晨珀捏起弓弦,任工作人员上前给她将微型话筒固定在衣领上,跟在田艾丽身后走了出去。
舞台上灯光灼目,台下座无虚席。
晨珀架琴扬弓,前八个小节,《晴空》的旋律优美而婉转,她的演奏完全配合田艾丽的旋律而出,犹如夜色里的呢喃。如今电提换成木提,这一段无论如何都会被淹没,可当她手里那架小提琴被拉响的那一刻,她却惊讶地发现这架琴的音色异常丰满厚实,传送力极强,竟与电提的音量不分伯仲。
田艾丽投来错愕的一瞥,随即笑了笑,旧琴的音色虽然不错,但这只是因为旋律柔缓安静,一旦曲速攀升,木提的音色就会被完全盖过。
然而,田艾丽料错了。如果晨珀以最后敲定的伴奏方式演奏,木提伴奏的确会像一场笑话,可她临时改了伴奏方式。
说起来,这还得感谢田艾丽前阵子的刁难,那么多的伴奏方案她都练得烂熟,脑子里都是伴奏,想怎么拉都可以,根本不必贴合主旋律进行。
倒是田艾丽,被晨珀临时更改的伴奏弄得措手不及,脸色青青紫紫地变幻,再没工夫去瞪晨珀。
同样脸色难看的还有幕布旁的祝霍,他是个保守派,向来循规蹈矩,在声世工作这几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临场乱改演奏方案的表演者。最绝的是,原本贴合突出主旋律的伴奏,如今听起来更像是相互配合的协奏。
那把木质小提琴的音色毫不逊色于田艾丽的电提,旋律犹如一场辩论,又犹如一次赛跑,激烈而飞扬,在两人飞速起落的手势里轮流绽放。
直至最后一个音符结束,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祝霍仍感觉自己的心在胸腔里怦怦狂跳。
还好没有演砸!
太疯狂了!
这个晨珀的胆子实在太大了!
掌声中,两人退下舞台,田艾丽一脸铁青地走在前面,经过祝霍面前,直接将手里的电提塞到他手里,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