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一头直立行走的红脸,还不是我见过的最大个儿的……”他朝旁边的木墙指去,“那边还有,有时会有些个子小的试图翻越围墙,都被我们打死了。”
薛裴带着不敢相信的目光瞧了阿隆一眼:“袭击不止一次吗?”
“哈哈,”阿隆苦涩地摇摇头,“你恐怕不知道,半年前这里还没有围墙呢!”
“哦?我以为木墙是用来防御盗匪的。”
“你自己看啊,小姑娘,”阿隆大手一挥,“你看上面有没有弹孔?”
薛裴后退一步,在那满是裂纹的墙体上,的确连一个现代化武器留下的痕迹都找不到。这情形即使是像薛裴这般资深的怪物猎人也会感到惊讶,她托起自己小巧的下巴,一脸迷惑不解的样子。
“从没听说过有为了防御红脸而修建的工事……”她自言自语道,“从新几内亚到东京丛林,所有的‘墙’都是为了防‘人’才建立起来的。”
“是吗?”阿隆对眼前的漂亮女子突然有了一份敬慕,“这些我还真不知道,我已经好多年没有离开过绿海了,很多年。”
薛裴没有注意到对方表情上微妙的变化,而是兀自继续道:“红脸虽然凶残暴戾,但也是一种非常谨慎敏感的社会性动物,在没有绝对必要的情况下,它们不会主动袭击人类,至于冲击人类的大型永久性定居点……”她微笑着耸耸肩,“更是闻所未闻。”
“我们以为这是理所当然……”阿隆话锋一转,“哦,对了,您是叫……”
“薛裴,薛—裴—”
“哈哈,”阿隆直率地挠挠头,“中国人的名字就是不容易记啊,你好像去过很多地方?”
“不瞒你说,”薛裴转过头,用练习过很多遍、自认为非常英姿飒爽的冷峻神态对阿隆道,“我是个怪物猎人,职业的。”
“你懂得猎杀红脸?”
“略懂。”每每谈及薛裴的“专业”,她都显得出人意料的谦虚。
“那可不得了,”阿隆用力吞了一下口水,朝大门摊开手,“快请进,尊贵的猎人,巴布里托尔欢迎你!”
所以,薛裴总是喜欢那些有红脸出没的地方。
也许是得益于清爽的天气,村子里的环境比想象中还要干净些。房屋全部为木质,只是结构和做工都比外墙来得精细,有几间大些的还蒙着一层复合材料,虽然看着有些别扭,但似乎还挺结实。
道路一侧建着水槽,十字路口中央则是一口石砌的深井,有位老妇正在井边打水,动作缓慢悠然,看了眼薛裴又继续起手上的动作。一袭凉风顺着街道吹过,薛裴轻轻按住耳侧的头发,深深吸了一口气—这让她从恍若隔世的错觉里回到现实,回到自己的工作上来。
“请,”阿隆朝一间别致的小木屋比了比,“这是村上专门为旅行者修建的旅社,我们没什么好东西,但总算还有热茶。”说着他便转身欲走。
“阿隆先生……”薛裴压低声音,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沓花花绿绿的钞票,反手塞到阿隆的胳膊肘里,动作之熟练,让旁人根本无法察觉,“我想,这个你们这里还用得到吧?”
不知是装傻还是先天愚钝,阿隆大大咧咧地把钱卷展开,看了看,又还给薛裴:“用是用,不过茶钱和饭钱都不用给我,你们走时留给旅社的莫大婶就可以了。”
“是给你的,阿隆先生,”薛裴把钱平放在阿隆的手心中央,又卷起对方的手指,紧紧握住,“你是村里的哨兵队长是吧?就当是我给你的保护费。”
“这种事情……”阿隆皱着眉,“没有先例呢,那我先收下好了,谢谢你。”说完,他微微点了点头,就抽身离开了。
薛裴咂了一下嘴,她本来是想要多套出一些情报,但这个叫阿隆的莽汉看来是个完全“不懂规矩”的家伙,只得暂时作罢。
说是旅社,其实只是间大屋子,中间放着张长桌,两边是几张高矮不一的长凳,别说是包厢,连个厕所或者浴室之类的地方都没有,整家旅社就这么一个房间。更离谱的是,作为旅社,这里竟然连一张床都找不到。
“根本就是仓库嘛……”薛裴暗暗抱怨着,坐到了法玛斯的旁边,显然今天只有他们两位“顾客”。桌上摆着一排杂乱的陶瓷餐碟和几个像是木质的、茶杯模样的容器。
“茶呢?”她抓起茶杯看了一眼,又扫视了一圈四周,露出不满的表情,“大婶呢?”
话音未落,一位穿着兜裙、面容严肃的黑发大娘推开旅社的木门,把两杯冒着热气的茶推到薛裴和法玛斯中间,什么也没说,就兀自开始收拾起餐具来。
“你是……”薛裴想起阿隆刚才嘴里提到“莫大婶”这个称谓,于是用中文问道,“中国人对吧?”
“嗯,”对方头也不抬,对在这穷乡僻壤遇上的同胞也摆出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是。”
薛裴装模作样地品起茶来:“这旅社有名字吗?”只是嘴唇刚碰到茶杯里温温的水,她就本能地放弃了继续喝下去的打算。
“没,”大婶依旧是冷言冷语,“这里原来是仓库。”
薛裴暗自苦笑了一声,然后用手指捅捅法玛斯,“大婶,我的朋友在外面饿了好几天,能先找些吃的来吗?”
法玛斯听不懂中文,很诧异地上下打量着薛裴:“怎么了?你好像是在说我?”
“等晚饭吧!”
薛裴只好又一次拿出自己的法宝—她把一张叠成四角形的五十美元按在桌上。“我想要先来一点小吃……”她顿了顿,略作思考后,又说道,“顺便跟你打听个事儿。”
大娘用余光看着薛裴,没好气地道:“小吃没有,要打听什么的话,就直说好了。”
薛裴尴尬地把钱收了回来,看来这个村子着实有那么点不食人间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