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废墟,没走出两步路,两人来到一栋木质小宅前。这屋子不大,但从房檐到墙面都打理得非常精致,暗黄色的木板平整光滑,结合在一起时,又严丝合缝,就连木料上若隐若现的纹路看起来也好像是抽象派画家笔下的作品,流露出淡淡的“艺术气质”。
雪梨走到门前,抬手轻叩:“纱娜,是我。”
不等人回答,她便推门进入,薛裴也跟着走进屋内。
里面到处都是木头—木质的桌椅,木质的板凳,木质的橱柜,甚至是木质的笼子,这里就像是童话故事里巡林人的小屋没有一寸不散发着清淡的木香。
是甜樟木香,薛裴悄悄擤了一下鼻头—非常浓的甜樟木香。
蹲在笼边的纱娜见到两人,连忙站了起来,薛裴注意到在笼子的角落里,两只灰兔蜷缩成一团,互相依偎,似乎正在发抖一般来说,野兔的气味儿是很不怎么好闻的,而这两只就更加恐怖,雪梨刚一凑近,就不禁皱起了眉。
“哪只是艾因?”
少女弯腰看了一眼,细声细气地道:“里面的。”
雪梨打开笼子的开口,小心翼翼地把一只小家伙抓了出来,根据薛裴的经验,这应该是只獭兔—一种皮毛有相当的价值,肉也蛮好吃的小动物。
“这孩子的父亲原来是木匠,”雪梨一边把弄着野兔,一边漫不经心地道,“母亲则负责村北一大片甜樟树果园的管理……”
薛裴用余光瞄了一眼纱娜,女孩依旧盯着兔子目不转睛,好像根本没有听见旁人在嘀咕什么—显然,她不懂俄语。
“后来她母亲在果园里失踪,”雪梨继续道,“她爸说什么也要去找人,就再也没有回来……村民们认为是红脸把他们吃掉了,我倒觉得不一定。”
薛裴上上下下扫视了房间一周,也用俄语轻声叹道:“是位了不起的木匠啊。”
“是吗?”雪梨把捧着的兔子轻轻放下,朝薛裴斜了一眼,不无神秘地道,“我建议你在看过他女儿的手艺之后,再发表感想。”她扭过头,用中文对纱娜道:“去拿个护身符来给这位姐姐,要加工好了的。”
女孩轻轻应声,顺手从墙根的小桌上提起一串念珠样的小东西,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捧到薛裴面前。接过来仔细一看,那果然是件做工非常讲究的艺术品:八颗木珠子个个都似红枣那么大,暗黄色的木料表面被打磨得光滑如冰,摸上去还透着凉意,浮雕般的花纹和图案印在其上,每一笔都深浅均匀,每一寸都恰到好处,虽然以薛裴的学识还没法说出这东西确切的名字和用途,但并不影响她由衷地发出赞叹:“真不错,这是你做的?”
女孩不太好意思地点点头。
雪梨笑道:“喜欢吗?纱娜的作品是这村子的主要出口物之一呢,很多过往的旅人都会带上一件,保平安的。”
“出口?这东西怎么用?”
纱娜把珠串捏在手里,将两端绳头的环扣交错搭上,围成圈状。薛裴一惊—这不正是今天早上在死尸身上看到的“手链”吗?纱娜正要把这串念珠往薛裴手腕上套,薛裴猛地抽回左手。“不好意思,”她伸出右手,有些尴尬地笑道,“我习惯戴在右手。”
女孩一边给她套上,一边慢悠悠地道:“还没有上色,不过已经可以算是成品了,还加上了医生给的香包,”纱娜用手指轻轻触了一下其中的一颗念珠—它的外壳很软,显然质地和其余几颗不太一样,女孩说道:“里面装着可以驱虫的药丸,能用好些年呢。”
雪梨接过话茬:“通常,纱娜的护身符折算起来要卖二十五卢布,不过这一条算我送你,拿去吧,到外面的世界后,可别忘记帮她推销一下啊。”
薛裴不置可否,只是盯着手链,表情凝重。
“你是叫纱娜对吧?”
女孩不知问者何意,轻轻点了点头。
“你会做情侣用的款式吗?”
这次纱娜没有回答,而是又从桌上抄起另一串珠链,拿到薛裴面前。只用一眼,薛裴便知道了这个动作的含义:
被称作护身符的这个手工制品,每件都是一模一样的,根本就没有款式之分。
“好极了……”得到了如此重要线索的薛裴难以掩饰脸上的欣喜,便顺手捧过纱娜拿着的珠链,“那这串我也要了,二十五卢布对吧?”她一拍裤袋,“哦,不好意思,卡奥斯城的货币收吗?”
纱娜同雪梨交换了下眼色,把珠链轻轻放到薛裴手心里:“祝你们俩幸福。”
嘴可真甜—薛裴心想,是位做商人的好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