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助手吗?”
一号打个响指,围着桌子的二十几个人同时抬起头。他说:“这些人全部听您的。相信我,他们熟悉统计学、古文字、鉴别学、分类学,对于历史的认识也不少,一定能帮上忙的,请您尽管吩咐!”
他的通信器响了,便走出会议室,才接通信号,那一头的执行官便匆匆地发问:“怎样?”
“开始鉴别了。范围呢?”
“把引力波偏转曲线精确到十亿分之一,经过三次校正,我们大致否决了西、南、东三个方向,把范围缩小到天水市、银川市、南阳市与汉中市这一片地带。”
“还是太大……”一号叹息道。
“熵值进一步增长了,”执行官加重语气,“现在接到异常失踪报告的国家已增至十六个,消失人口一千二百六十二人。五十七个公司正在异常消亡。各特执会到处灭火,事态已接近失控的边缘,我要通知你,警戒等级正式提升到红色。从现在起,所有事项都必须通报到特执联盟,你准备好配合进入国境的其他特执会吧。”
不用看,也知道执行官此刻一脸死相。这次渗透的影响正逐渐显现出来—人口失踪,组织、公司消失,再下去就是国家分裂、社会动**,就如同灾难来临一样……也许再过许多年都无法完全统计出这次影响的结果,只能听天由命。一号看着已精神抖擞忙碌起来的郎云的身影,低声说:“有结果了我会立即联络你,完毕。”
“引导?”
“嘘……”齐姜轻脚轻手地走到门口,推开一道缝往外看。大殿内漆黑一片,不过不时闪动的电光照亮了元空和尚。他在已经塌了一半的香案前端坐不动,如同一尊泥塑。
“怎么办?他醒着,我不好做事啊!”
“你要做什么?”
“听着,这事你得帮我,”齐姜说,“我必须在这庙里留下信息!”
夏后脑子转得飞快,脱口说:“引导?你要留下信息,让千年之后的人知道你的位置?”
“这次你倒不傻了,”齐姜指指他,又指着自己的胸口说,“别忘了,我们俩是渗透的主体,也就是畸形能量的中心,因此无论我们身在哪里,第二次波涌一定会作用在我们身上。但特执会无法确定第二次波涌的位置,只有一个大致范围,从几十千米到几百千米,甚至上千千米都有可能。而波涌发生的时间又极其短暂。若光靠猜,我们能被高频电磁发现,并被成功接收回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所以说……必须留下信息,让他们精确定位我们的位置?”
“是,这就是我跟你一起渗透的原因。如果能精确定位,特执会就能通过吸收电磁辐射的方式,把我们引导回去。”齐姜又朝门缝里看,“我估摸着,在佛像背后留下些什么,也许有用。”
“扑哧。”
“你笑什么?”
“这座庙宇根本不可能保留到千年以后!”夏后说,“梁山这一片我在几年前就踏遍了,根本没有这座庙宇,它早就湮没在战乱之中了!你睁大眼睛瞧瞧,这梁、这柱、这山墙,别说千年,今年冬天第一场雪下来,只怕就要塌了!”
“嗯……”齐姜愣了片刻,“但……总有……地基会留下吧?”
“留下跟被找到是两回事。”
“什么?”
“要留传下来,并且是有价值、能被文物考古者发现,还要拓片、保存、发表,才能最终被你们那什么特执会搜索到,是不是?”夏后冷静地说,“相信我,中国历史太浩瀚、太庞大了,即使是重要文物,被发现、被整理、被解读的概率也低得你不敢想象。故宫博物院里一百多万件文物,件件都是国宝,但别说展出,到现在还有绝大部分根本没人仔细看过,只能简单地编码注册,就放进保险箱束之高阁,等一代接一代的研究员们慢慢翻来。你要在这地基上随便留点东西,即使过一千年它没被掩埋、磨损,被发现的可能也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
又一阵滚雷从头顶隆隆响过,大殿上方的瓦片被震得啪啪乱响。齐姜一脸惨白,茫然地看着夏后。
“只有一个办法减少熵了……”
“我有一个想法。”
半晌,两个人同时开口,都是一怔。夏后问:“什么办法?”齐姜立即拼命摆手说:“不、不,没什么……说说你的想法吧!”
夏后凑近齐姜,低声说:“这里是乾陵后山,你懂吗?”
齐姜摇摇头。
夏后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唐朝十几个皇陵,就只有乾陵地宫从未被人发掘。它,穿越千年,保留下来了。”
银色的闪电撕破西方的天空,他们朝着红彤彤的东方奔跑。云层越低,天际便越红。火光经过漫反射后昏暗了不少,云层看上去活像某种野兽的胃。这场面对于在重庆生活了几十年的夏后来说太熟悉了,恍然间仿佛回到了原来的时代。红云标示了目标,而闪电照亮了脚下的路。
“我们还有多久?”闷着头跑了一个小时后,夏后问。
“大……大概六个小时,”齐姜回答,“每一次波涌的间隔都是二十三小时四十五分十秒十二毫秒。”
“这么精确?谁确定的啊?”
“宇宙!”齐姜说道,“我们人类没有任何办法阻止、干扰或是破坏,哪怕一毫秒都无法影响。这是宇宙尺度的力量。”
“那……你们特执会究竟做什么?”
“我们……”齐姜在夏后的帮助下爬上一块岩石,又反身将他拉上来。两人一起躺在岩石上喘息。齐姜说:“除了尽可能地观察和预测外,我们最大的任务其实是善后。”
“也就是说,历史发生偏差,人类社会急剧改变的时候,你们要负责隐瞒,隐瞒不了就解释,解释不了就动用一切手段平息?”